岑天泽皱眉,看上去有点沉闷,没有发怒。
岑天泽在烦恼,如果把两个小孩都送走,单芷安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其实,他也早已萌生了退意,想与单芷安一起含饴弄孙。现在公司基本上是岑子琛管理,之所以到现在他还在忙碌,并非不相信岑子琛的管理能力,而是家里无孙,实在难以安坐下来。
“嗯,这样不错,你去办吧。”难得的,岑天泽没有骂岑子千,对他的任何安排,都异常满意。
岑子千颇为吃惊,不过,他不敢问囡。
“冬冬送去美国,我和你妈妈都舍不得,不过要为孩子好,还是要舍得的。至于这个宝宝,岑家下一辈的辈份是铭字,这字呢给男孩起很不错,女孩就略显得生硬。”岑天泽递给他一张纸,“这是我和你妈妈想的名字,你们喜欢的话,挑一个吧。”
岑子千接过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上百个名字,全是铭字辈的名字。岑子千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岑天泽又说:“冬冬的名字……鲺”
“冬冬的名字已经上了户口,要改恐怕有点难。”岑子千心虚,夕楚压根没有说过要嫁给他,冬冬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不能随便左右,上次跟夕楚商量把冬冬送去美国的事,已经令夕楚难过了许久,如果再提别的要求,岑子千担心夕楚会翻脸。
岑天泽话还没说完,就被岑子千打断,他气得扬起手来假装要打人,岑子千吓得立刻站起身来,半边身子靠在门边,随时要跑。
岑天泽想到单芷安的交待。单芷安说了,如果不能把夕楚和孩子留下,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待了,要跟着子牧一起回美国带孙女去了。岑天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伤心难过,为了老婆,也只能在儿子面前忍忍了。
“我是说,冬冬的名字没有按岑家辈分,这不怪夕楚,全是你这个混账小子干的好事!如果宝宝的名字,夕楚不肯按铭字辈来取,你就给她做做工作,实在不行,她想按照冬冬的名字来排辈分,也可以。”说到这里,岑天泽的语气也生涩许多,“大不了,岑家这辈的孩子,就按冬冬的那中间那个字来取。”
冬冬跟着乔夕楚姓乔,大名叫乔恩启,寓意感谢老天恩赐给了她这个孩子,令她重新开启新生活。因为冬冬还小,喊的都是小名,这大名便没有几个人记得。
岑子千没想到,父亲会记住这些细节,并且,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爸,宝宝还没验dna呢,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孩子。另外,夕楚也没说要嫁给我,宝宝她……”岑子千刚才说他验过了,现在又说没验,左右没一句真话,吊儿郎当的样子立刻惹恼了岑天泽。
岑子千见岑天泽变了脸色,立刻识趣地闭嘴不说话。
其实,验不验现在对岑家来说,都不重要了。
刚才岑子千说的,岑天泽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他就是恨铁不成钢,冬冬都五岁了,岑子千还没有搞定乔夕楚。
“你妈妈说了,验不验她都当自己的孙女。现在你妈把宝宝看得比命还重,你要是不能搞定这事,你就等你让你妈收拾吧。”
单芷安要收拾岑子千的手段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谁都怕她使这招。
岑子千突然嬉皮笑脸地凑到岑天泽面前,“爸,其实想留下宝宝和夕楚很容易的。”他手指指门外,“只要把宝宝留在家里,夕楚肯定哪也去不了。”
岑天泽瞪他。这办法当然好,就是使起来,太卑鄙了些。
“反正我也没有好名声,现在就为了岑家后代,再做一次坏人!”岑子千说完,再次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告诉岑天泽,“爸,宝宝是我的女儿!我很肯定。”
岑天泽瞟了他一眼,并没有问他是否验了dna,为何如此肯定。做爹的都不怀疑孩子的身份,他这个做爷爷的,也不会怀疑。
岑子千见岑天泽的面色好看了许多,这才拿起那全是名字的纸,瞄了两眼,指着其中一个“岑铭艾”的名字说:“这名字我喜欢,就叫这个了!小名,艾艾!爸,我现在就去跟夕楚说去。”
说完,没大没小地对着岑天泽吹了个口哨,脚底抹油地跑走了。
乔夕楚一进岑家大门,就直接被岑子妤送到了岑子千的房里。她想离开,可她哪里走得了,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累得在岑子千的床上睡着了。
宝宝很乖,在乔夕楚的身边睡得香喷喷的。
岑子千进来时,看到这温馨一幕,鼻子一酸,差点哭了。
岑子妤一直坐在靠阳台门的藤椅上百~万\小!说,她担心宝宝饿哭了没人管,所以不敢离开,而是缩在角落里安静百~万\小!说。当她看到岑子千进来,如入无人境地似的捧着乔夕楚的脸亲了又亲,尴尬地咳嗽两声。
岑子千如梦初醒。“你这丫头,怎么在我卧室里。”岑子千怕吵到乔夕楚,硬生生地把岑子妤给拽了出来,低声凶她。
岑子妤委屈地瘪嘴。“真是好心没好报,我一心一意照顾夕楚姐和宝宝
,还被你骂。”
“好了好了,这里有我照顾,你快回去!”到了这个时候,乔夕楚和宝宝最重要,岑子千的眼里没有别人。
岑子妤笑笑:“好啊,我走了你可别把我叫回来。到时候搞不定夕楚姐的时候,别怨我啊。”
说完,转身要走。
岑子靠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搞定乔夕楚。岑子妤与乔夕楚的关系一直不错,有时候女人跟女人说话会更直接方便点,当真赶走了岑子妤,有些事还不好说。
岑子千立刻拽住她,把那张纸塞到她手里,正要说事,里面有动静,应该是乔夕楚起来的声音。
岑子千想都不想地把岑子妤往里面推,“我们选了岑铭艾这个名字,你问问夕楚喜欢吗?如果她不喜欢,宝宝的名字随便她取。”岑子千想让岑子妤做她的说客,快速地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了她之后,再三交待,“一定要留下夕楚,她要是走了,你四哥也活不下去了。”
岑子妤进去时,乔夕楚刚刚坐起身,她睡得不踏实,梦里总担心宝宝会被人抢走,惊醒后就睡不着了,索性坐起身,抱着宝宝喂奶。
“宝宝很可爱。”岑子妤等乔夕楚喂完奶,让她半躺着,然后坐在身旁,将那张纸递给她,顺便把岑子千的话转告她。
乔夕楚的眼神忽明忽暗,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纸上的名字,很感动。
“夕楚姐,你就原谅四哥吧。自从他知道冬冬的存在后,改变了很多。其实,你走后,他心里挺难受的,只是不肯跟我们说。现在有了你、冬冬和宝宝,四哥整个人都活了。你们如果再离开,只怕是要把四哥半条命都带走。”岑子妤劝她。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明明是可以组成家庭的四个人,如果要分开,只会是悲剧。
乔夕楚咬咬牙,说:“宝宝不是你四哥的孩子。”
岑子妤不以为然地笑道:“夕楚姐,你看看这些名字,如果岑家在意宝宝到底是谁的孩子,还会有这些举动向你示好?不管宝宝是谁的孩子,她都是岑家的孩子。”
乔夕楚无言以对,岑子妤也不逼她,只是指着岑铭艾这个名字说:“这是四哥挑的,我看着也挺喜欢的。艾艾……想想家里到处都充满着这个名字的声音,就会觉得很幸福。”
乔夕楚温和地笑了。只要提到她的女儿,她都很开心。
岑子妤又想起了冬冬。“夕楚姐,听说,我二哥他们会带着冬冬去美国。你好好养身体,等你坐完月子,如果想去美国看冬冬,可以随时去呢。”
“宝宝还这么小,我哪里走得开。”乔夕楚舍不得冬冬,但为了他的将来,她答应了岑子千的这个安排。只是现在一想到,要马上跟冬冬分开,她心里不安。
“夕楚,让冬冬离开是正确的。”想到周崇仕对他们做的事,岑子妤也很赞成送走冬冬,“等宝宝大了,大不了把宝宝也送到美国去。”
乔夕楚知道岑子妤是在暗指周崇仕的事,当时冬冬被绑架时,乔夕楚就暗暗发誓,为了孩子的安全她愿意付出一切。现在,她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孩子安全,暂时的分离并不可怕。
“听说,周崇仕住院了,是宋景文捅伤了他。”乔夕楚说。
岑子妤下意识地侧过脸去,不让乔夕楚看她的脸。“是的。宋景文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这次他捅了周崇仕,恐怕整个岑家都会被他报复。冬冬是岑家的长孙,早点送走才安全。至于宝宝,只要夕楚姐你留在岑家,有大家看着,就不用担心。”
岑子妤说的是实话,恰恰也有力地说服了乔夕楚住在岑家。
乔夕楚没有再说什么。她现在住在岑子千的床上,白天有岑子妤他们陪着,到了晚上,她闭着眼睛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已经上了贼船,又如何才能安全下船,乔夕楚找不到方法,自知无望,只能任人宰割。
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岑子千的劣迹,乔夕楚的脸上泛起红晕。“现在就算我强行要走,也走不了了。”
“既然走不了,不如留下。四哥需要你,宝宝也需要爸爸。”
“简初夏她……”
岑子妤忽然觉得,乔夕楚这个月子恐怕是坐得不安宁。这才回家第一天,她们就讨论了如此之多不方便聊的事。她也知道,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乔夕楚不会安心的。
“初夏去加拿大了,她自愿去的。”这个解释有点牵强,好在乔夕楚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四哥跟她解除了婚约……夕楚姐你也不必内疚,如果初夏她自己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她的。”
乔夕楚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无声叹息。
岑子妤也觉得自己的心肠变硬了,以前,她还为了简初夏与岑子千争吵过,为简初夏抱不平。可如今,她也能淡然从容地看待这些事情。爱情这东西,最可贵也可不值得一提,当对方爱你时,你的家便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当对方不爱你时,你的爱,只会弃如敝履。
可怜的简初夏,被岑子千打发到加拿
大去了,无非是比别人稍微贵重一点的敝履而已。
岑子妤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邵和光。他们之间,谁是珍宝,谁是敝履呢?岑子妤摇摇头,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岑子妤拿出一条小裙子,这件是她后来亲自去挑的。“这是给宝宝穿的,等办满月酒的时候,一定给宝宝穿这条。”
“好。谢谢你,小五。”乔夕楚收下小裙子,忽然想到这满月酒肯定是岑家出面办的,心里怪怪的。毕竟,她还没有嫁给岑子千,就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这让乔夕楚感觉很为难,“小五,宝宝的满月酒,你会来吧。”
岑子妤怔怔。她本打算再过一周就跟邵和光商量离婚的事,她没算到乔夕楚生孩子,也没算到满月酒的事。
乔夕楚以为岑子妤不肯来,眉目低垂,低声呢喃:“不来也对,冬冬也未办过满月酒,宝宝的……不办才是对的。”乔夕楚想着,坐完月子她就带着宝宝单独过,以前冬冬是这么过来的,宝宝也可以。大不了,远离a市,不信那周崇仕还会天涯海角地追杀。
岑子妤心一沉,赶紧解释,“夕楚姐,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来,我是在算时间,我怕那时候我正好有事,我要调整开别撞了日期。”岑子妤暗暗算着时间,无非是再晚半个月说离婚的事,也不是不可以,乔夕楚好不容易开始慢慢接受岑子千,不能再让他们之间有什么变故了。岑子妤急忙拿出手机,假装在看日程表,然后肯定地说:“满月酒那天我肯定来!夕楚姐,你可别有什么想离开岑家的想法啊!否则我也会伤心的。”
乔夕楚腼腆笑笑,不再说不办满月洒的事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些跟宝宝有关的话题,岑子妤见她面有困意,让她重新躺下休息,然后轻轻将门带上,下楼去。
岑家都在一楼坐着,他们见岑子妤下来,单芷安第一个冲上前拉着她的手,问:“小五,你们谈得怎么样?”
岑子千瞥了一眼单芷安身后的岑子千,这个出了名的四哥,不羁如野马的岑子千,竟然也有惴惴不安手足无措的一天。
“婶婶,夕楚都答应了。”岑子妤说:“她同意让二哥带冬冬去美国,也同意留在岑家住一段时间,至于孩子的名字,她还没想好,过几天会给答复吧。”
“那就好,那就好!”单芷安喜笑颜开,她突然回头狠狠地拍了岑子千一下,骂道:“你以后要是还敢做对不起夕楚的事,我要你的命。”
看到岑子千被打,全家都很开心,大家又哄了哄单芷安,这才散去。
邵和光来接岑子妤回家时,顺便上楼去看看了宝宝。看得出来,邵和光很羡慕岑子千有儿又女,只是,在岑子妤的面前,他什么都没说。
车里空间狭小,岑子妤觉得闷,开窗吹风。
邵和光却给她关上了,“风大,吹多了会偏头痛的。”他开了空调,车里一片清凉,邵和光专心开车,岑子妤专心坐车,两人都沉默了很久,直到邵和光开口,“宋景文想见你。”
岑子妤愣住。
如果是以前,就算邵和光知道宋景文想见她,肯定会把这消息压下不提。甚至会想办法封锁消息,不让她从别的渠道知道这个消息。
可现在,他竟然主动提起。
岑子妤拿不准,他这么说的意图。
“你想要我见他?”岑子妤问他。
邵和光突然猛转方向盘,没有征兆地将车子开到了路边,两个轮子直接骑到了马路牙子上。
如果不是因为系着安全带,岑子妤怀疑自己会从车子里甩出去。
邵和光突然跳下去,他的手习惯性地摸口袋,想拿香烟,但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摸了个空,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原地转了两圈,这才回到车里。
他一直告诫自己,在岑子妤面前,提到宋景文的时候,不要太过激动。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
岑子琛去看过宋景文,跟他商议给他请律师帮他打官司的事。宋景文一点也不关心,只说要见岑子妤。岑子琛没答应,宋景文便提出要跟他们做交易。
交易很简单,宋景文有周崇仕犯罪证据,足以将他锒铛入狱。只要岑家掌握了,可以在最短时间里将周崇仕赶尽杀绝。宋景文的要求很简单,他要见岑子妤,只要见了,就给。
岑子琛不置可否,毕竟他只是大哥不是丈夫。邵和光也不能决定,毕竟他只是丈夫不是本人。
岑子琛本想亲自跟岑子妤谈,邵和光不肯。他坚持,由他来说。
“我不想你去见。”邵和光终于能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那我不去。”岑子妤不去,并非完全是因为邵和光这句话。她自己也不想再见宋景文,正好邵和光也不想她去,两个理由一半一半,便不想去。
听到岑子妤说不去,邵和光的心情好了许多。
“老婆,过来。”坐在驾驶座上,邵和光向岑子妤伸出双手。
岑子妤不但没有靠近他,反而往车门这里靠了靠。青天白日的,又是在车里,怎么可以亲近。邵和光就是个土匪,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性子急,脾气躁,整个人像,万一让他起了性子,他可是什么都会干的。
岑子妤不想冒险。
应该说,岑子妤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精神分裂了。一个心里总想着我跟丈夫离婚的女人,却不得不继续和丈夫生活的心情,让人很难心平气和地坐在车里,与丈夫拥抱。
邵和光见岑子妤不肯过来,突然生气地下车。他走到副驾驶座旁,开门,强行将岑子妤拽下车,抱着她,坐到了车后座去。
岑子妤在挣扎,邵和光让她又咬又打的。他只是抱着,紧紧地抱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保持拥抱地姿势,天荒地老的神情,触动了岑子妤。
“和光。”岑子妤终于安静下来,没有再跟他硬碰硬,“你怎么了?”
邵和光将头靠在她的颈后,不说话。他的呼吸很重,喷出来的热气烫得吓人,岑子妤感觉不对劲,扭身摸了摸他的头。他在发烧!
岑子妤不擅长照顾别人,但只是这样轻轻一摸,她就能肯定至少是三十九度以上。那种烫的感觉,几乎是要把她的掌心烧穿。
“和光,你病了。”岑子妤想让他在车后座躺着休息一下,他不肯。
邵和光不肯,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如石雕般,一动不动。“我是病了,我病入膏肓……小五,没有你……我会……”
我会死。这是邵和光想说的,他想告诉她,他爱她爱得病入膏肓,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