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城北门。
城门楼子里,几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中年汉子,围在缺了一条腿的小桌前,吆吆喝喝地打着马吊。
出了城门就是一大片乱石岗。碎石嶙峋根本无法种植庄稼,而且这里偶然还有妖兽出没,所以几乎没有城中居民从这里出入。
之所以有城管驻守,主要是防备妖兽窜入城中。
城门洞中有叩门声从墙角的喇叭口传了上来,班长扣上手中大四喜已经听头的好牌,趴在潜望镜往下看去。“没事没事,是跟大头他们一同入门的灵山弟子,今天也要爬天梯了。你们都莫搅局,我用绞盘给他们开个缝。”
劳诺德今天找到了感觉,耸着肩走在人群最前,城门刚刚能容一人通过,他就窜了出去。
“我擦”,他惊呼一声。万多米高的灵山前峰,巍峨耸立,直入苍穹。仰望之时,似是要铺天盖地碾压而下。
不久之后,包括陈新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大自然的恢宏壮阔而深深震撼。站在城门之外,生出顶礼膜拜之心。
远远在人群之外的桃波,指着从山脚笔直通向峰顶的山道,“那些人是大头他们吗?”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议论道,“看不大清,应该可能莫须是。话说上山不是有传送阵的吗?”
桃波哼了一声,“听说大头是贾教习的私生子,其中一定有内情。”
陈新从传送阵下来,就已经看到大头五人的异常举动,这时并不奇怪。现在只想赶快解决此事,跟司马小六和屈臣示意,三人当先向乱石岗上走去。
屈臣小声问道,“趁着不备,为什么不直接用火球术教训他们?”
陈新叹了一声,“教训不是目的,更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司马小六噗嗤笑出了声,“别闹了!没跟修士干过仗,眼前正好都是一帮菜鸟,你不过是要拿他们试手!”
陈新终于绷不住跟着笑出了声,脸上“以德服人”的正派表情,也就无风自散了。
“你也这么想的吧!”
“不然呢?”
屈臣看着他们两个心有灵犀的样子,不禁有些惭愧。步子必须迈大点,不然要跟不上他们了。
贺虎反应过来时,他们三个已经在几十米之外。忙喝道,“莫要管大头他们,别让陈新跑了。六个小组长,都带着自己人,将他们围上!”
众人乱哄哄吆喝着,“你们跑不了的!”从几个方向包抄过去。
陈新三人并没有跑,而是在地势相对较高的一片空地停下。然后背对背站成三角。
待众人四下站定,陈新开口了,“各位!我们以后都是同门弟子,有可能要相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不少人点头。
“你等对我们有看法,我懒得解释,所谓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们就会清楚,司马小六屈臣以及我,都不是混不论理飞扬跋扈之人。不过,今天你们既然纠结在一起,那么咱们就打上一架。这个世界本来也是强者为王的世界,道理永远在胜者手中。”
“我只想说,手脚无眼法术无情,今天不管是谁受伤甚至嗝屁,事情都到此为止。回山后对脾气就多来往,不顺眼就不交谈,以后都把心思放在修炼之上。”
陈新说到这,环视一周,“你们同意这样做吗?”
“同意!”不少人喝道。除了别有用心之人,大家只是被怂恿而来,又不是在斗气大陆,好好修仙才是他们的追求。
何况,自己这边有近六十人,还有六个会法术的三脉弟子,怎么看都是他们三个要遭到霸凌。回去以后草头班子就散了,一人走夜路,总得担心他们砸黑砖。事情能在此为止,当然是最好的了。
劳诺德答应的最大声,阳春白雪是他心中最大的阴影。在乱石岗上出了气,回头又不会被她俩惩治。顿时没了后顾之忧。
只有贺虎冷哼一声,“你先以搜包羞辱大家,又以殴打同门自抬身价,又传言要以老大自居让我们向你屈膝。不将你打服或者消灭你的肉体,这事就没有完!”
他不得不这样说,不得不一直煽动大家的仇恨,不然,一会出手杀人就太过突兀。
陈新不屑一辩,“让你们尊我为老大?这么蹩脚的瞎话也信!”
说完抬头四顾,桃波这时已没了人影。微微摇头,“见性峰上有一个翻舌之人,她此时不在,就不在她背后说她的是非,不然岂不跟她一样。回头我当面给你们指认出来。你们都长点心,不要听风就是雨了。”
新弟子们立刻交头接耳,他们大多都是修士,也在江湖厮混过,自然都不是傻子。立刻都想起了桃波上窜下跳纵横开阖的怪态。
贺虎此时再不愿让陈新开口。这个凡人少年看事透彻,出言精当。再说两句,不少人都会临阵观望。没有共同利益,再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指望修士能同心,那是天方夜谭。
早早动手,不然夜长梦多!现在,他再不想导演什么搜包折辱,或者逼他们低头道歉的戏份了。
高喝一声,“咱们将他们围住,尚且如此嚣张,丝毫也不把大伙放在眼里。没什么好说的,一起削他!”
众人情绪又被点燃,“削他!削他!”
陈新看着一干人拔剑弩张的样子,有些失望。“修士打架,也都这么没有章法的吗?”
劳诺德这时按耐不住,向前跳了一步。“你们不过是凡人,也配像修士一样斗法?”
这时,让陈新和司马小六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屈臣绕到他俩身前,“匹那莽汉,我来跟你斗法?”
自家老三终于出息了,敢于站出来独当一面。
劳诺德也是一愣,死死盯着屈臣,看他全身毫无真气波动,难道跟那两个小仙女是一路的?
话已经说了出去,自然不能出言反悔。一边往空旷之处挪步,一边盘算着,若他也放出法宝,那就立刻认怂,绝不能像上次那样,嘴被卦签封上,才去求饶。
屈臣也向空地走去。只是小腿有些打颤,胳膊与腿走成了顺拐。陈新忙在身后叮嘱,“不要紧张,全神贯注!”
司马小六也喊道,“先发制人,注意躲避!”
屈臣转身重重点头。心道,我是要跟他俩看齐,可不是给他们丢脸的。步履终于渐渐从容。
劳诺德站定,目视屈臣在二十米之外停下。心说,我的幻剑术只有十五步,他还挺会找位置的。
屈臣并不知道他的情况,只明了自己的火球射程二十五米,而且在二十米的距离火势最盛。眼见劳诺德向前走了六七步,不自觉地也后退几步。
劳诺德有些着恼,“你懂不懂规矩,修士斗法,相距以弱者适宜为准。”
屈臣闻言一愣,忽然哈哈而笑,“原来你是弱者?”
劳诺德说完也觉得不妥,老脸不禁一红,心中更为着恼,“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练气十二脉的修士,斗法也不过相距十五步。你站那么远干毛,是便于逃跑吗?对了,你不是要用打宝吧!”
屈臣心中更稳,原来太上符道的火球术,不但威猛,而且威慑范围更大。“法宝是什么,我可不懂。不过,跟你斗法我是不会跑的。”
正常来讲,练气八脉以上,也就是练气后期的修士,才能使用法宝。
劳诺德是被阳春白雪吓破了胆,才会有此一问。闻言终于放下心来。其实他不知道,人家俩用的可是圣宝。
往前走了几步,咳嗽一声,“依规矩,斗法前要先下战书…”
有一位弟子在他身后呸了一声,“你打劫散修,何时讲过规矩,今天却在这人模狗样!”
贺虎也喝了一声,“开始吧!”
劳诺德混入符门,本来就是要告别过去回归主流。可惜自己一伙之人,都并不接受。
于是双手朝天,众人随他手臂缓缓下落,口中为他擂鼓。“咚!”,“咚!”,“咚!”
屈臣身后的司马小六,捡起两块石头,也在手中“啪!”,“啪!”,“啪!”敲了三声。
陈新不解地望着他。司马小六解释道,“他们喝的是战鼓,示意就要出手。我这是响罄,告诉他们已经准备妥当。看样子斗法与战士决斗如出一辙。也不知是修士模仿凡人,还是凡界传承了仙界传统。”
陈新默默点头。心中却是对这种规矩不以为然。同门切磋还说得过去,若是生死决斗,早就失了先机。
这时劳诺德缓缓屈膝,双手在胸前比划,将丹田中的真气缓缓运出。
屈臣有些不耐烦,施个法有这么麻烦吗。掐出混元手在空中一卷。刚将双手收到胸前,忽然心中想到,“是不是可以动手了?对方出手慢,不是还有什么仪式吧。”
一个分神,烈火在胸中燃起,却是没能发射出去。顿时衣襟冒出了火苗,眉毛刘海也被燎去一片。若不是陈新见机不妙,飞身将他扑倒。火势怕是要将人烧伤。
劳诺德和一旁的弟子,都瞠目结舌。这是什么状况。不一刻之后,全都笑得前仰后合,雹打树枝。
劳诺德双手捂着腮帮子,以防伤口破裂。口中发出“荷荷”之声,糙脸憋得通红。“你…荷…你…荷荷…原来是个妄人。是不是高价买了个火雷子,却不会用。站得那么远,是怕我看到有了防备吧。”
火雷子是器门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原本是炼器时引火之用,后来流传出来,成了伤人的暗器。
众人还以为屈臣深藏不露,是陈新和司马小六身后的倚仗。没想到却是个手拙脚笨的二傻子。
“哇哈哈,他竟然拿暗器来斗法。”
屈臣从地上爬起来,在胸口拍了几下,掩饰自己的尴尬。伸手推开陈新,往前走了几步。
“一群混蛋!”说着略一比划,一团熊熊之火喷薄而出。心中激愤之下,竟是比乐土世界自修时,要壮大了几分。
劳诺德猝不及防,火球已经到了面前。再顾不上狂笑,而是一个懒驴打滚,扑在地上。
“这到底是法术还是暗器!”屈臣怒吼着,又一团火球呼啸而去。
“啊!”劳诺德懒驴再滚,堪堪躲过。火球将地上的枯草矮树全都引燃。
“你…”正要服软,火球再次来袭。
“混蛋!说啊,是法术还是暗器!”
劳诺德一边继续翻滚,一边心中怒吼,“你既然问了,倒是给我机会回答啊!”
贺虎在一旁见大势不妙,忙高声喝止。“不带这样斗法的,你怎能不给对方出手机会!”
这就纯属强词夺理了。又不是文斗,一人一招。既然击鼓鸣罄,那就是武斗。各人施展所学,尽力而为。你不出手是学艺不精,岂能怪对手不给机会。
屈臣包括陈新司马小六,都是第一次斗法,不是不懂规矩嘛。于是,屈臣停下了手。
劳诺德在地上滚了半天,终于有机会把憋在胸口的话吐了出来:“是法术!”说完身心大畅。
屈臣“哼”了一声,脸色稍缓。“好了,我不欺负你,你有什么法术,使出来看看!”
“内个…”劳诺德本已经胆怯,然而,自己的真气已经在经脉荡漾冲撞,此时正是不施不快。
回味了一番刚才的战局,是他先行自焚,惹人发笑。然后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高!真是高啊。单论取巧耍滑之术,眼前之人已是大师级别。加上一脸单纯质朴,简直已出圣入道。
劳诺德本就是狡诈之人,此时有样学样。双手在腿上摸索,“哎呦,刚才怕是把腿摔断了!”
“哦?”屈臣顿时心中不忍,就上前几步要去查看。
忽然,劳诺德猛然站起,刚才低头时已将真气蓄好,双手一推,十多柄金光闪闪的小剑,激射而出。
瞬间到了屈臣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