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昔年解释道:“人族,灵力较低的神兽族,得一滴赤水泉之水,便可延寿十年。”
程未晞明白了。在人族离开八荒之前,这赤水泉应该是一处延寿的福地。
如今,想来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了。
她深呼一口气,只觉空气新鲜清爽的很,仿佛能将心底的烦恼和忧愁一并洗刷干净。
白昔年道:“此处灵气纯净充沛,你自然会觉得心旷神怡。这泉水能帮助你导引体内经脉,清除浊气,引灵气入体。你站在泉水中修习即可。”
程未晞应声脱掉鞋袜,将运动裤拉至膝盖,走入泉水。
泉水微凉,瞧着一片平整的底部,却是向中心倾泻的,初时深度才到膝盖,走到泉水中央,已至大腿。
深呼吸,进入存思。
程未晞只见在黑暗中,自己仿佛站在银河里,脚下是一片极盛的光芒,周遭更是大大小小的光芒闪烁,如同夜晚璀璨的星空,煞是好看。
她想象着这些光芒正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身体,随着她周身的血液运转。
有了之前的成功经验,这次灵气入体容易了许多,但吸来的灵力却很少,就仿佛一顿大餐摆在面前,而自己一次只能吃一个米粒似的。
她努力放平心态,将自己与那些光芒融为一体,渐渐地,脚下的光芒慢慢升起,仿佛有一簇簇的光芒从她的脚底钻入身体。
一股清冷之气蔓延上来,如同潮起潮落的海水,一点一点浸润她的筋骨,冲开闭塞的经脉,带走了沉积在经络中的尘垢,又将干净清澈的光芒填补进来。
莫非,这泉水正在涤荡她体内的浊气?
程未晞一高兴,睁开了眼,只觉体内有冰凉的东西迅速离去。
而那些沉积的浊物移动了位置,却又顽固地留在了体内,有些卡在紧要之处,便生出些许酸痛。
难怪有那么多人在修炼被打断后会走火入魔,估摸就是这些浊物未能顺利排出体外,淤堵在心脏或大脑周围了。
江怀殷见她睁开眼睛,问了句:“怎么了?”
程未晞动了动酸麻的腿脚:“没事,我很好……你大老远的跑来八荒,总要抓紧机会增长修为,这么得天独厚的地方,天上有地上无的,还不赶紧占便宜?”
哪知脚下这一动,倒把泥沙踢开了一些,露出泉底的白色大石。
只见那大石上还有些粗犷的线条,不知雕刻着什么。
遂多踢了几下,前后左右各走出五步,方令大石上的图案完整显露出来。
那些简单至极的线条,竟勾勒出一只老虎回首摆尾的形态。
威严的头颅,王字花纹,如鞭子般挥起的尾巴,健壮的四肢,皆栩栩如生。
只是,老虎的躯体上并没有雕刻表示皮毛花纹的线条,反而是由一些点和线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图案,十分眼熟。
程未晞略略看了几眼,灵光一现:“白虎星宿图?”
黄道二十八星宿,组成四相,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
白虎……
程未晞抬头:“我记得有个什么白虎神君,跟你们什么关系?”
白昔年道:“白虎神君是神族四灵神君之一,属后天仙真,每当上一任白虎神君陨落,便会由白虎一族从嫡系子弟选出佼佼者,接任神君之位。”
程未晞用脚指头勾了勾王字花纹:“感觉帝君比神君还要厉害一些,好好的嫡系子弟不在家等着死老爹、登大宝,干嘛去神族当小喽啰?”
白昔年瞪了她一眼:“当然不一样喽,从前只有五方五帝才能被称为帝君,后来一些地位较高或有大功德者也能被称为帝君,咱们八荒五大仙族是上古神兽,一直镇守八荒,劳苦功高,这才有资格被称为帝君,但品级上却比不得五方五帝。”
程未晞也觉得自己方才问了一个蠢问题,便是人间的皇帝,也期望能够得道成仙,哪怕去所谓的天界守大门,也是甘之如饴。
她又问:“之前我听尘映说起四大神族、神君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神族不是都去了大荒之岛?”
白昔年满脸不屑:“狗屁四大神族,你们人间有句话,叫老虎不当家,猴子称大王。神族离开八荒后,这些不入流的神兽便自诩神族,所谓的神君都是荀谶封的,根本没人肯承认。”
原来是编外人士。
可不管怎样,有荀谶这个土皇帝认可就够了。
“那现任的白虎神君是谁啊?上面有人,就算不能明着帮你们,也可以暗着给些好处,帮你们对抗荀谶,怎会让你们七千多年仍不能如愿?”
“没有现任白虎神君。上任白虎神君是我家帝君的长兄。当年荀谶勾结魔界,攻打獬豸一族,几百万大军血洗西方尧光山。”
“白虎神君那时已在大荒之岛,他听闻此事,为了能插手八荒事宜,自愿抽出仙骨,降回神兽之身,回到八荒,与獬豸一族幸存者、其他三大神族发起‘拨云之战’。”
说到这里,白昔年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那时,我家帝君尚年少,不肯听从长兄的安排和部署,偷偷潜入造微宫刺杀荀谶,结果被俘。长兄前去营救,紧要关头,替我家帝君挡了荀谶一剑。那剑上淬了毒,长兄不幸离世。”
“而原本没打算这么快攻打白虎一族的荀谶,也将矛头指了过来。因时间仓促,长兄所谋划的一切尚未施行,面对荀谶集结的数百万大军,白虎一族只扛了十天,老帝君、老帝君夫人及至嫡系旁支的叔伯兄弟子侄,皆在此间亡故……”
“‘拨云之战’败后,我家帝君是白虎一族唯一的嫡系子弟,本来他有资格修成后天仙真,再任白虎神君的,可他不愿离开八荒。这些年又心系大业,荒废了修炼……”
程未晞暗道,难怪每次看到白刑止,他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目光深沉、隐忍,仿佛身上背负着很多东西。
倘若他不任性,冲动妄为,长兄也许就不会亡故,荀谶也许就不会提前攻打白虎一族,而兄长所谋划的计策全面施行,也许家族就不会覆灭,“拨云之战”就不会失败,也许……
一切的“也许”都化作滔天的悔恨,令他终生承受折磨。
白辞笙心有戚戚然:“这段秘辛外人不知,可白虎一族的亲眷子弟在修炼之初,帝君便会命长老或轻染讲述,为的就是让大家戒骄戒躁,规束自己,以免行差踏错,抱憾终身。”
居然还把自己当年犯的错,当成反面教材来教育小辈儿,这是在惩罚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