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殷见她发怔,轻咳了一声:“是不是累了?”
程未晞回过神来,压住心中的疑虑。
已是傍晚,天边有大片雨后特有的火烧云。再过一阵子,天就会彻底暗下来,也就到了他们行动的时间。
尘映又来送了一次饭。像是故意跟她作对,量很少,全是清汤寡水的蔬菜,不见肉星。
两人分了分,谁也没吃饱。程未晞只好带着江怀殷去劈柴小院觅食。
进门的时候,程未晞随口说了一句:“可怜的孩子,馋肉了吧?姐今晚给你开个荤。”说着,便去满院子追鸡鸭鹅。
这群鸡鸭鹅自幼就没被人逮过,活得自由自在。
可上次被人追赶后,还亲眼瞧着自己的同类变成人家口中的美食,惊恐至极,以至于程未晞一进院门,它们便四散跑开。
现在程未晞又要抓它们,自然是满院子的疯跑。
江怀殷听着鸡鸭鹅惊慌地叫声,以及羽毛满天飞的惨状,拦了程未晞一下:“那个,你这样会不会惊动别人?”
程未晞一怔,对啊,稍后她是有重要任务的,万一烤肉的香气又把尘映引来可怎么办?
当下停了脚步,暂且放过鸡鸭鹅们,视线看向小木屋。
木屋的木架上倒是有小米红薯之类的,虽然能果腹,却无法让她提起干活的动力。
她挥挥手,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你还记得怎么做饭吗?熬个小米粥,蒸个红薯应该不难吧?”
江怀殷走进木屋,四处打量了一下,伸手将长衫别在腰间,便如同小蜜蜂似的忙碌了起来。
程未晞渐渐惊呆。这家伙竟然看到炉灶就会烧火,见到粮食就会熬粥,还顺手用盐巴和青菜调制了两样小菜。
这简直是意外惊喜,拖油瓶秒升值。
饭菜很快便做好。程未晞喝着热乎乎的粥,吃着可口的小菜,十分好奇:“你说你原来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这年头,你这般年纪的小鲜肉可都不会做饭,瞧你细皮嫩肉的,也不像干农活的人,怎么什么都会。”
江怀殷夹了一口小菜:“不知道。反正我看到这些,就知道该怎么做。”
程未晞抓起一块红薯,咬入口中甘甜松软:“那真好,每天都发现自己有新技艺、新才能,是不是跟天天中奖似的。”
江怀殷神色淡淡的喝粥,没啥兴奋劲儿。
程未晞看到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正经样子就嘴痒手欠,眼角抛出个不大熟练的媚眼,语气轻挑,补充一句:“你一没大本事,二没钱,好在自己是个宝藏,明明可以走捷径,何必苦哈哈地报恩呢?唔,我对你还挺满意的,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就是不知道上不上得了……”
江怀殷被粥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程未晞哈哈大笑。
两人吃饭都属于迅速型,三下五除二吃了饭,江怀殷又自动自发地去洗碗。
这时,程未晞才看到江怀殷的长衫不知何时已经垂下来,沾染了炉灶里的灰,踢踢打打的,走路也不方便。
她到木屋里寻来一把剪子:“来,我帮你改造一下衣服。”
亏得江怀殷信任她的手艺,乖乖任她改造。
现在正是初夏,程未晞索性将那宽大的袖子齐着手肘剪开,做成五分袖,又将长衫的下摆齐着臀部下缘剪开。
改造长衫下缘的时候,江怀殷似乎觉得程未晞的动作令他尴尬,微微躲了一下,程未晞一巴掌拍在他腰上,他便老实了。
改造完毕,定睛一看,奇丑无比!
好在这厮相貌好、身材佳,如此丑陋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没让他的外形减弱半分。
正应了那句:王子穿着破衣烂衫也是时尚,矮穷矬穿着名牌也像地摊货。
江怀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眉头挑了挑。
程未晞有些心虚,连忙说:“你肯定是忘了,人间的衣服都这样,你习惯就好。”
江怀殷又瞧了瞧程未晞身上简单却并不丑的半袖,眼神充满了质疑。
程未晞继续哄骗:“男人和女人的衣服当然不一样啦!”
江怀殷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程未晞背过身去,暗自做了个鬼脸,偷笑起来。
月亮渐渐升高,四周都变得静悄悄,只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
两人走出劈柴小院,朝那片茂密的林子走去。
连通两地的土路经过一下午的暴晒,已经干透,踩在脚下十分松软。
两人踏着象牙色的月光,穿过那一片草丛,来到林子的边缘。
上午大雨倾盆时,这林子瞧着四通八达,到了夜晚,反而莫名起了一层烟雾,将树木笼罩起来。
程未晞吐槽了一句:“这雾可真蹊跷,不会有什么机关吧?毒气?瘴气?”
江怀殷听了这话,又看向那层浓厚的烟雾,微微蹙眉。
程未晞问:“怎么了?”
江怀殷不答反问:“你能看到什么?”
程未晞搔搔头:“还不就是林子和浓雾嘛!有什么不对吗?”
江怀殷的眉毛拧得更紧:“我不止看到林子和浓雾,我还能看到浓雾中有一条蜿蜒的路,散发着微黄的光芒,通往林子的另一端。”
程未晞不由睁大眼睛,眼前的林子还是林子,浓雾还是浓雾,压根没有什么闪着光芒的道路。
侧头看过向江怀殷,满脑袋问号。为何江怀殷能看到她所看不到的东西?
“莫非,你并非普通人?”
江怀殷的表情茫然:“那我是什么?”
程未晞耸肩:“谁知道?”
无解的问题,没必要纠结。程未晞扭头问:“你说的路在哪里?”
江怀殷便指着她面前偏右半米处:“这里便是入口。”
程未晞伸手朝他指的地方挥了挥,并没有任何异样。
江怀殷也伸手去摸,同样,什么都摸不到。
程未晞索性向前迈了一步,江怀殷连忙拦她:“你小心些,这里很不寻常。”
程未晞不以为然,推开他,径直走到方才江怀殷指着的小路入口处:“怕什么?真有什么危险,以命相搏就是了。几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江怀殷有些惊讶。
程未晞这才想起来,普通人可能无法理解她这种孤勇。
以她死过那么多次的经验来说,她每一世的苦难和死法都是预定好了的,不到她死的时候,就算遇到什么危险,顶多受些重伤,绝对死不了,而真正到了她死的时候,躲也躲不掉,一个马蹄印儿里的水都能把她呛死。
所以,她遇事往往横冲直撞,从不后退。
更何况,她单打独斗惯了,一时竟忘了现在身边还有江怀殷这个拖油瓶。
自己可以孤勇,却不能拿江怀殷的小命开玩笑。
她搔了搔头,打算退回来,谁知江怀殷已经大踏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看了看四周,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按理说,他们此刻应该就站在那条路上,可他却发现,他们的身体仍然游离在那条小路的光芒之外,仿佛无法真正走上那条道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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