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王宫
蓝田宫的宫女向卫王刘瑾传来了王后公羊玉珊的死讯,刘瑾假模假式地演绎了一场震惊加悲伤的情绪,待递信的宫女走后,悲伤一扫而尽,换上满面的春光,哈哈大笑道:“接下来就是扳倒以公羊宇为首的公羊家,夺回兵权。”
刘瑾的笑在太监李腾听来是那般刺耳,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心痛了,可事到如今,他的心还是痛了。公羊家是可他的仇敌,他为了今天丢失了自己男人的尊严,他为了今天在卫王面前充当一条狗。
心软!不,他不能心软!公羊家从来都不承认他的存在,尽管他屡立战功,成为军队中的佼佼者,他们也只是派他去当公羊玉珊的贴身侍卫。他是该在战场上征战杀敌的男子汉,而不是一个女人的小跟班。后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搞得他家破人亡。
“怎么?心疼了?”卫王刘瑾的声音如梦幻般传来,李腾猛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没有。”
“公羊宇和他的两个儿子不地道啊,当年你与公羊玉珊情投意合,可为了逼你们分离,却使了那么多阴招。”刘瑾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腾脸色微微起了变化,这些往事,刘瑾竟然都知道,然而他从未表现出来过。他的心机到底是有多深,他的野心和他的欲望又让他是何其的无情。
刘瑾从王位上站起,盛气凌人地俯视李腾:“知道公羊家为什么看不上你吗?”
李腾抬起双目,迎上刘瑾深不可测的目光,摇了摇头。
“因为你不够心狠手辣,他们料定你不能成大事。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把公羊玉珊嫁给我?他们看中的不就是我熊熊的野心和欲望吗!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没看透这些吗?”
是啊!他是个正派人,只想当一个正派的好人。他想立战功,却没有野心做王者。他对人生的规划就是:年轻时建功立业,年纪大了就告老还乡,过简单快乐的田园生活。他这样的人注定是要被排除在政治的漩涡之外的,公羊家不需要这样的人。刘瑾短短几语,直戳他的要害,看来他看透了他。
刘瑾继续道:“他们不看好你,本王看好,他们永远不知道丧家之犬有多大的威力。”
李腾苦笑,丧家之犬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他要把他所受的痛苦,一件一件地还回去。
刘瑾凄厉的勾唇:“还有一件事,本王想让你知道。王后的死,并不是抱恙,而是本王在她饮食中下了药。”
如一道雷在李腾头顶炸开,刘瑾带着笑意的声音贯穿过他的耳膜,让他痛苦地低下了头。
*
歪歪一看见太后顾灵书就头痛欲裂,当楚云轩触碰她时,那说不出的奇异的酥麻感让她心如刀绞。若不是用手撑着桌面,她早就摔倒了下去。
那笑意?她们在笑!目光一扫间,顾灵书和她的贴身婢女香云脸上一抹笑意稍纵即逝。歪歪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笑容,她的头疼的更厉害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耳畔响起顾灵书虚假的关怀。
她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为何想不起来?歪歪手握拳,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楚云轩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好让她不再自残。
顾灵书瞠目结舌:“轩儿,你这成何体统,你们尚未成婚,就这般搂搂抱抱!拉拉扯扯!”
“公主迟早是我的王后,儿臣非她不娶。”楚云轩义正言辞地道,“母后您先回去,我安抚好玉函公主,便马上去找您,聆听教诲。”
顾灵书怒不可遏,一甩衣袖,翩然离去。
楚云轩一手夹着歪歪,一手掏出小瓷瓶来,对她道:“吃了药就好了。”
歪歪手一甩:“我不要吃药!”瓷瓶咣当当滚落在地。
春兰捡起,把养元丹倒出一粒来,递到歪歪嘴边:“公主,你就吃了吧,这药固本培元,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
歪歪紧紧抿着嘴,激烈地摇头。
楚云轩接过药丸,举在半空:“不吃?逼我喂你不成?”
“我说不吃就不吃,死我也不……”接下来的话再说不出,因为她的唇被他的封上了。他用舌尖启开她的唇齿,将药送入。歪歪全然感觉不到药的苦涩,反而有种甜甜的,欲罢不能之感。一颗心扑通扑通小鹿乱撞,呼吸变得急促。短暂的甜蜜后,心脏似千把钢刀一起扎来,疼的她冷汗直流。歪歪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奔进内室,跌坐在床边,扒着床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楚云轩跟过来,小心地蹲下,柔声说:“是不是我太莽撞,又惹你生气了。”
楚云轩耷拉着眼,委屈的像个受伤的孩子。
歪歪没有力气回答他,她连吸进去的风都是疼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不说话。”楚云轩撒娇似的将脸凑过来。
歪歪的心又猛烈跳了下,伴随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痛楚。
“你——走——!”决绝的声音从齿缝崩出。
少年脸上笼罩起一抹阴云,他站起身,缓缓走出了内室。
歪歪抬眸望着他的背影,心痛的无以复加。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想靠近,却为何一靠近就如此心痛。
见楚云轩垂头丧气地出来,春兰出声安慰:“公主病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王上切莫在意。”
春兰一方面忧心歪歪的身体,另一方面忧心的是,歪歪可别一不小心激怒了楚云轩,这伴君如伴虎,生死荣辱只在一瞬间。
楚云轩对春兰的话置若罔闻,出门,上了八抬大轿,向坤慈宫而去。
路过受灾最严重的乾天宫时,楚云轩想起父王在火焰中哀嚎挣扎,不由湿了眼眶。
进了坤慈宫,楚云轩和顾灵书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氛围之凝重,比父王发丧之际更甚。
不知过了多久,顾灵书开口了:“我看你简直被那个玉函迷了心窍了,你父王尸骨未寒,依礼制,你当守丧三年,三年内不可近女色。可这刚不到一天,你就把那个狐狸精招进了太宸殿,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该生出多少非议。”
“守丧三年?本王不管,本王就是要娶她!本王要她做我的王后,要她永远留在我身边!”今日的楚云轩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隐忧,他感觉歪歪离他越来越远,这是他不能接受,也无法承受的。
“混账!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顾灵书的手向楚云轩的脸挥来。
楚云轩抬起手臂,将顾灵书的手格开,顾灵书惊的瞪大了眼睛。
楚云轩望着自己的母亲,周身透出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一字一句沉沉地道:“别忘了,现在我是玄武王!我是这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我要娶谁,要做什么,无需他人同意,包括母后你。况且,我对父王的敬爱,不需要靠这些表面形式来证明。我已经失去了父王,我不想再失去公主!”
顾灵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人还是她那个温凉敦厚、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吗?根本就判若两人。
楚云轩走后,顾灵书瘫坐在椅上,目光怔怔地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口中恶狠狠地道:“本宫真该杀了那个狐狸精。”
作为旁观者的香云,还保持着应有的理智,劝导顾灵书道:“玉函公主是绝不能杀的,若她死在了我们玄武国,那卫国定当问责,现如今王上与您可说孤儿寡母,如何抵挡得了。”
香云的话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顾灵书稍恢复了几分理智。
香云继续道:“我看绝情丹的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了,王上和玉函公主之间后事如何,尚未可知。”香云目光转动着,沉吟道,“奴婢还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顾灵书眼中光芒闪耀。
“太后,您何须将目光囿于后宫这方寸之间,而不去放眼您脚下的这座江山。奴婢觉得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王上年纪尚轻,对政事生疏的很,根基又不稳,只要您稍稍费点心思,垂帘听政,亦或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香云语调平缓的娓娓道来,但在顾灵书听来是那般热烈,且充满魔力。
“所以,如果王上执意娶玉函,您就由着他去。让文武群臣对王上产生非议,岂不是您掌权的好时机。想将来,一朝得势,千古第一女帝可就是您了。”
“胡言乱语!”顾灵书嘴里责骂着,可唇角却情不自禁地牵起。
*
回到太宸殿,楚云轩余怒未消,对小宁子道:“吩咐下去,采买应用之物,把太宸殿好好装饰一番。”
“为了何事?”
“今夜本王就要和玉函成婚。”
小宁子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主,主子,您还在守丧期间呢,再说,这也太仓促了。”
“少废话!快去!办不好本王摘了你脑袋!”
看楚云轩表情,小宁子知道他是认真的,虽然满腹的疑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撅着嘴悻悻然办事去了。
那边,废墟之上,百十位工匠正如火如荼修葺重建乾天宫,尘土飞扬中透着股颓败。这边,太宸殿张灯结彩,红罗幔帐,一片喜庆红火。
歪歪疼晕了过去,此时还没醒来。
春兰在内室候着她平复下来,才走出,忽地看见门上的大红喜字,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歪歪虽然不清醒了,可是她清醒,她知道歪歪是属意于楚云轩的。如果事情顺利,他俩早就成婚了。可是,歪歪不是真的玉函公主,倘若被识破,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楚云轩正在院中,看着来往的人群,俊朗的面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春兰慢慢走过去,在楚云轩身侧站定,先微欠身行礼,才道:“王上,您尚在守丧期间,您可知这么做会将您置于何等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