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闫少庸小声对歪歪道:“我回去会通知一诺的。”
歪歪边喝药,边轻轻点了下头。
走到门口,闫少庸向亦珊拱手行礼。亦珊斜眼看着他:“你是……”
“我是太医,前来诊病的。”
亦珊摆了摆手:“诊完了就下去吧。”
“是。”闫少庸应着拱了拱手,迈步离去。
亦珊走到歪歪身旁,睥睨着她:“身为后宫之主,你病了这么久,我于情于理都该来看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才不想来看你呢,完全是做给别人看的。
歪歪把药放下:“王后你那么忙,不来也没关系。”
“我倒想不来。”亦珊坐下,“说说看,你现在身体如何了,好些了吗?”
亦珊的语气不像慰问,倒像盘问。
“你到底是来问候我的,还是想来看看你的楚云轶有没有背着你,胡作非为的。”歪歪语带笑意。
亦珊脸唰的白了,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大好了。本宫实在是多此一举。”亦珊道,“楚云轶要纳你为妃之事,我已听说,你一定很开心吧,可以重回高位。”
歪歪冷哼一声:“像楚云轶那种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的无耻之徒,我才不屑于嫁给他。正好,你帮我劝劝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听见别人批评自己心爱的男人,亦珊觉得分外刺耳:“不许你把轶说的如此不堪,你又没真正了解过他,为何妄加批判。他的苦楚你了解吗?他的心酸你能体会吗?你凭什么说他是谋害弟弟的无耻之徒。他要是想杀楚云轩,为什么不立刻动手,反而把他关起来,好吃好喝的养着。我跟他说过多次,成大事者,一定要心狠手辣,但他还是屡屡心软。他这次千方百计地把楚云轩引来,仍是下令要活捉。他下不了杀手,所以,我准备代他下。为他扫清所有障碍,免除他的后顾之忧。这是我身为他的王后所应尽的职责。”
丢下这句话,亦珊起身要走,被歪歪一把抓住:“我警告你,你敢动楚云轩,我一定不放过你。”
亦珊推开她,手上极重,把歪歪推倒了下去。这一推瞬间惹毛了歪歪。现在她虽使不出功力,但至少手脚还没废,不会任人欺负。她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亦珊精致盘绕的头发,猛地一扯。亦珊的头皮被扯的生疼,她尖叫着,手胡乱地向歪歪抓过去,同时脚开始乱踹。
两个女人披头散发,扭打在一处,场面可以说是十分混乱。
侍卫们听见动静,投来视线的同时,呆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能怎么办,通知王上呀。”
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有声音道:“发生了何事?”
侍卫们回头一看,是楚云轶,急忙让开一条通道。
楚云轶边往前走,视线边看进宫门内,只见两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在地上,互相扯着对方,翻滚着。楚云轶真是觉得既可气又好笑,扬声道:“别打了。”
亦珊听见了楚云轶的声音,急忙住了手,悻悻然朝楚云轶看过去。
歪歪才不在乎什么楚云轶不楚云轶的,趁着亦珊愣神的这个功夫,抓下了她的一缕头发。
楚云轶上前去,把歪歪扯开,然后扶起亦珊,上下看了看她,责备道:“你这副样子,哪像是一国之母该做的事。就算你不顾及颜面,也不顾及腹中的孩子吗?”
亦珊没想到她竟然敢对她动手,她长这么大,从来都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她何曾受过这种对待,所以一时间怒气冲昏了头脑,忘了这件事。
此时,她娇滴滴地俯在楚云轶身上,委屈地道:“她殴打臣妾,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
歪歪霸气地甩了甩头发,抬眸直视楚云轶,吹了一口气,额角的发丝飞扬起来:“我打她了,对,没错。谁让她推我。有来有往才公平。哼,打不过就告状。无趣!”
看歪歪这样子,楚云轶忍不住笑了。
亦珊看他这样子,气的跺脚:“您也向着她不成?”
楚云轶敛起笑意:“她冲撞了王后,自该受到责罚,交给本王处置就好,王后,你就先回宫休息去吧。本王会传唤太医过去,为你把脉。这万一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来人,送王后回去。”
一群人簇拥着亦珊,将她送了回去。临走时,她仰着头,以胜利者的姿态瞥了歪歪一眼,煞是得意。
歪歪斜她一眼,别过脸去。
楚云轶俯身,捏着歪歪的脸颊,看了看她脸上被指甲划伤的痕迹:“明知她是母老虎,还和她硬碰硬。”
歪歪拂开他的手:“你想怎么责罚我?”
“说的好像你会甘愿受罚一样。”楚云轶扶她起来。
歪歪推开他,自己爬起来:“我又不是亦珊,用不着扶?”
“怎么,我先扶亦珊,没扶你,不开心了?”
歪歪停下动作,看他:“你别自我感觉良好,我半点儿也没有不开心。”说完,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坐在床上。
楚云轶向她凑过去:“如果你吃醋了,我会很开心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不会让你开心的。”歪歪抱着胳膊,一副水火不侵的无赖样。
楚云轶在她旁边坐下来,虽然他只是开玩笑故意逗她,但她这么决然不屑,还是让他有些落寞。跟她在一起,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他的喜怒哀愁,全都被她左右。他卑微地把自己的心奉上,任她玩弄,他却还觉得既伤痛又快乐。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许是连我也生病了吧。”
听楚云轶这么说,歪歪有些内疚,咳了一声:“他们说,我病了,你一直在照顾我。光凭这一点,我就欠了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我会还的。”
“哦,你想怎么还?”楚云轶顿时来了兴致,“要不要,以身相许?”楚云轶猛然间凑近她,热气吹在她的发丝。
歪歪一巴掌拍过来,将他推开:“你救我一命,我饶你一命,咱俩两清了。”
楚云轶撤回身,调笑道:“我不需要你饶我一命,因为你未必杀的了我。你还是以身相许吧,我对这个更感兴趣。”他侵略性的目光向下移动。
歪歪抱住自己的前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楚云轶躺下来,闭上了眼,呢喃道:“梦里什么都有,不仅有你,还有母妃,有我未曾失去的一切。”
楚云轶这突然的感慨让歪歪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作何反应。
*
昨日,黑风接到了组织上派发下来的新任务——杀了楚云轶。
上一次接到的任务,是杀了歪歪。这次已经是他第二次失手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好对付。
不过要杀楚云轶的话,他还是有点舍不得的。毕竟他已经陪自己玩儿了这么久。话说,初到玄武时,他混进王宫,是从看守宫门的小卒做起的。为了不太过显眼,他总是独来独往,而且常常佝偻着身子,弱化自己的存在,越没人注意他,他才越好执行任务。
各个国家,不管是皇宫内院,还是寻常百姓中间,都安插有他们的人。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无声无息地潜伏在你想的到,以及想不到的各个角落。
一旦有人愿意花钱,他们就负责消灾。至于谁花的钱他们不在乎,也不会过问。作为这世界上最为庞大和严密的杀手组织,他们充分尊重客人的私隐。只要钱到了,他们就会执行任务,杀掉客人要求杀的人。
因为他表现的十分弱小,所以同侪们常常欺负他。一群大男人平日里没事可干,就会欺负人取乐。
跟楚云轶相遇的那天,正是他挨打的那天。身为王子的楚云轶帮他解了围,还把他收在身边,培养他当贴身侍卫。除了楚云轶给自己吃毒药想控制他外,总体来说,他还算是一个好的主子。
想到此处,黑风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要杀楚云轶。虽然,作为专业的杀手,他是不该生出这种好奇的。
杀人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因为他原是乌国哈哥族的人,所以擅长用毒和蛊。他专门定制的飞镖上,会淬上蛊毒,可以百步之外,杀掉对方。他喜欢用这种方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除了极易得手外,还极易逃脱。他远远地一射,基本上等敌人发现时,他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这次杀楚云轶用什么方法呢?用毒,用蛊?他都不想。他不想用这种阴招对付曾帮过自己的人,最起码,要让他在死的时候知道是谁杀了他,这是他对他最后的尊重。
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
就定在那天吧。
正好是祭祀亡魂的日子,倒有一种凄然的美感。
至于歪歪,也可以一道杀了,完成自己未竟之任务。也可让他俩双宿双飞,做个亡命鸳鸯,岂不美哉。
*
楚云轶睁开了眼,悠悠道:“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你和我一道去放河灯吧。”
“放河灯做什么?”歪歪不明白,她从没过过什么中元节。
“中元节是祭祀先祖的日子。我想祭奠一下母妃。”楚云轶坐了起来,“我还从没祭奠过她。”他直起身,迈步离去,背影透着凄冷的落寞。
*
闫少庸每日都会按时来送药,送药时两人便趁机交谈片刻。
中元节前一天,闫少庸看着歪歪服药,说道:“你身上的蛊毒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另外的那种毒,你说叫化魂散,我还没找到法子解。还好因为你是妖,所以身体有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估计假以时日也能将毒给逼出去。”
歪歪笑了:“这么说来,我是妖还是一桩好事咯。”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世事无绝对。”
“先前我一心想成为驱魔师,当知道自己是妖时,我根本无法接受。可是现在我想通了,就像娘说的,妖也有好妖,人也有坏人。本质不在于我是妖还是人,只要我这颗心是好的,就够了。”
闫少庸会心一笑:“你成长了不少,我替师兄感到欣慰。师兄消失了这么久,也不知现今到了哪里?”顿了下,闫少庸又道,“你准备何时离开这里,一诺整日都担心死了,今日出门时还央求我带他进宫见你呢。”
“不行,万一露马脚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没让他来。”
歪歪沉默了一会,目光投向门外:“我答应了一个人陪他在中元节放河灯,过完中元节,我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