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饶了你,谁饶了我啊?这放出去的账一日收不回来,手下的兄弟们一日吃不上饱的,我也很难办啊!”
钱大宝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弯下腰来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面对眼前这张弥勒佛般的笑脸,男人却跟见了活阎王似的,哀声哭嚎道;
“钱老爷!钱爷爷!钱祖宗!您放了我的妻儿吧!您放了她们,我给您做牛做马!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钱大宝啧啧感叹,脸上露出可怜又叹息之色,道:“你哭什么,你应感到高兴才是。若不是你妻儿二人卖了个好价钱,还了你今年的利息,你以为你还能见到我?”
男人闻言,脸色忽然煞白,接着双目通红失去理智,猛然起身朝钱大宝扑去:
“钱大宝你个王八蛋!你出老千!你不得好死!你……”
话还未说完,一道刚劲的掌风劈在他肩头!男人应声倒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少年,面无表情地合上书。
李青水随意踢开昏迷的男人,甚至连目光都未在他身上停留一刻。
这种事情在财来赌坊是很常见的,他从小在这里长大,收过的债打过的架不知几何,比这残忍惨烈的场面他见过不知多少次。
并不是说喜欢看书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反他的威名在江湖上十分显赫,血迹斑斑。
……
此时财来赌场外,三个身穿黑衣,背负长剑的笔挺少年快步走来。
其中一人拿着一本朱红色小册,对照着门匾再三确认,道了一句:
“二位师弟,就是这里了。”
三人踏入赌坊,左右环顾,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穿过了辉煌的灯光和朦胧的烟雾,瞬间锁定在二楼的钱大宝身上。
如此锐利的目光,让闭着眼小憩的钱大宝胖脸上笑容一滞,有些不悦地睁开眼。
淡淡说了四个字:“来者不善。”
李青水眉头一挑,握住腰间一柄锃亮匕首,目光同样凌厉地朝三人对视而去。
从古自今,赌场妓院这种地方向来便是混乱是非之地。
暴力、非法、脏乱、财气、三教九流、江湖私仇、打架斗殴,甚至因输钱或是老千引起的剁手、砍头、谋杀……
输了钱故意来找场子,或者其它赌场的伙计在这里砸场子聚众打架的事,时有发生。
……
财来赌坊之所以能延续至今,做开做大,除开本身财力外,钱大宝身为老板,是个灵魂般的重要人物。
他本人的赌技是格外高超的。
据说年轻时曾修炼了一门名叫《飘絮摘雪手》的秘技,专门用来锻炼一双手的灵活程度和敏捷程度。
这门《飘絮摘雪手》若是大成,能在雪中摘雪,双手掇取间,人站在鹅毛大雪中,一朵雪花都不能落在身上,全被抓在手中,可以想象一双手的速度能有多快。
在行内,这种手法被人尊称为赌技。
在外行人看来,这就跟出老千没什么区别。
除开赌术,钱大宝本人也是气源三重的大高手。
须知除了炼体十重外,气源往后的境界都只为四个小境界,修为达到气源三重,已经是气源境界中的高高手。
即使在整个临安县,那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除此之外……他还有人脉,据说他早年认识临安县的县令,甚至与樊国朝廷中也有几分关系,整个临安县,敢动他的有。
但,都死了。
不过此时,这三个少年一看就不是来找乐子的。
不是来找乐子,那是来找什么的?
“义父,找茬的?”
李青水看着一楼那三个脸色冷漠,背负长剑的少年,微微一眯眼,低声问道。
从小在赌场长大,李青水接触的三教九流,王八蛋下三滥不计其数,故而性子上也沾染了几分俗气和恶气。
所谓俗气,就是比较功利,而所谓恶气,简单来说,就是人狠话不多。
从小到大,能用拳头解决的,绝不和别人说一句废话。
李青水从小习武,如今十五岁,已经炼体六重的境界,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出手狠辣,更是继承钱大宝的嗜好,喜欢拿刀剁手,是出名了的暴戾桀骜。
江湖上,这财来赌坊的一对爷俩,大的被称作笑面虎,面善心狠,手下人命无数;小的被称为冷面虎,不善言辞,却同样心狠手辣,赌技高超,喜欢与人对赌,却从没有输过。
再看一楼,三个黑衣少年年纪和李青水一般大,但境界最低的都是炼体八重。
最中间那个个子最高的,气息敛而不发,眼中精芒流转,很明显是气源境界的强者。
临安县是一座极不起眼的县城,这里的江湖很小,一般炼体五重往上,那就是一个打十个的好手。
炼体八重的,那就是一流的高手,整个江湖上都为数不多。
至于气源境界的,那就是顶尖的高高手,若是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百姓还会称之为一句‘大侠’。
这三个面色不善的少年年纪轻轻就修炼到了一流高手,甚至大侠的地步,李青水不笨,这绝对不是本地人。
他刚想下楼‘招呼’,钱大宝却抬起手阻止,道了八个字:
“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三个少年面无表情,倒也没有直接冲上来大打出手,而是环顾四周后,转身来到一张赌桌旁。
这张赌桌玩的是最为普通的摇骰子,赌大小。
简单,粗暴,暴力、暴利。
那个气源境界的少年没有多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随手掷下,压在了大上。
其它两个少年也各自掏出一千两银票,跟着压在了大上。
旁边一个口中镶着大金牙的光头汉子喝了一声:“嚯!三千两银票!好阔气的三位公子!”
刚想过来搭讪,却见那少年眉头一竖,猛然望向他,目光如长剑出鞘,锋锐如利芒,吓得那大汉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旁的赌客见了纷纷脸色一变,连忙离三人远了两步,低声议论道:
“好傲气的少年郎,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看服饰不是本地人,怕是什么修行门派的弟子,没见他瞪一眼就把大金牙给吓倒了?”
“哪里是瞪!分明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啧啧……看来钱老板今天有‘大生意’做了。”
二楼之上,李青水冷冷望着三人,钱大宝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露出几分凝重。
赌桌上的庄家乐呵呵打量着三个少年,只以为这是外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哥儿,出手阔绰,不把钱当钱,咧嘴大笑道:
“各位!买定离手,输赢不究!开了啊!”
四周看好戏的赌客们纷纷探过头来,见到桌上三张千两银票,顿时呜哇哇怪叫着起哄道:
“吆!三千两!开开开!开他妈的!”
“赵爷!快开!”
“开开开!!”
“快特么开啊你!”
谁想那名叫赵爷的庄家却按着骰盅,似笑非笑望着三个少年道:
“三位公子,我可再说一遍,买定离手,输赢不……”
中间那少年冷冷看了他一眼:
“少废话!开!”
“好!开了!嚯!一十三点!大!”
老赵掀开骰盅,惊呼一声:“可以啊~三位公子好手气!”
少年面无表情,伸手扒过银票和银两,再次压在了大上,淡淡道:
“继续。”
“买定离手!开喽!”
老赵掀开骰盅,倒抽一口冷气,怪叫道:“妈呀!又是大!一十六点大!今天撞到鬼了!”
少年见到老赵哇哇怪叫,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但其中却全是戏谑与玩弄的神色。
“继续!这回小。”少年将大把银票和银子推到小上。
这次周遭有不少人纷纷一脸谄媚围上来,或多或少也跟着压了一些银子。
口中说着些,小赌怡情,消遣消遣之类的话。
人群围成了密不透风的墙,火热,汗臭,呼喝声融成一片。
老赵脸上渐渐留下冷汗,颤抖的手捏着骰盅,迟迟不敢掀开。
少年眉头一挑:“怎么?不敢开?”
那嘴里镶着大金牙的汉子抱着膀子哈哈笑道:
“赵爷!怎的让个后生辈给玩怂了?”
老赵又急又气,咬牙喝道:“开就开!老子哪里怂了!”
掀开骰盅,三个骰子静静躺在梓木碗中,赫然是一点、二点和三点。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开始剧烈沸腾起来,老赵脸色渐渐变黑,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这三个公子哥怕是行里的老手,这是打算扮猪吃老虎来了。
又过了片刻,喧嚣声反而逐渐静了下来。
因为赌客们的嘴巴已经张得合不拢了,用复杂的神情,看着黑衣少年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银票银锭,鸦雀无声。
他已经连赢了十六把,庄家也已经换了两个,但却完全无法阻止他的赢钱的势头,而每一次都是全压。
……
二楼上,李青水皱着眉注视着下方,道:
“要不要我出手?”
钱大宝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了一句:
“按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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