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虚妄山,战宗宗门地,位于帝都东面,这里四时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缥缈虚无,微弱的阳光洒进来,恍若仙境。
“我说徐三金啊,这虚妄山到底有多高啊,咱们这都走了半天了,就不能停下来歇歇吗?”谢无尘像一只逃荒的野狗一样倚在石壁旁,阴阳刀上沾着点点污泥,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视刀如命的墨宗弟子,他却不以为意,把刀刃在石壁上擦了擦,喘着粗气说着。
“恩,应该不远了。”徐鑫宇明显心不在焉,一个人走在前面,面朝朝阳,留给二人一个黑暗的背影,不知想些什么。
“徐,这雾是什么东西,我感觉我体内的不归剑罡似乎与它有冲突。”白若虚将右手撑在地上,轻轻的喘着气,体内的罡气被激活似的乱窜起来,冲击着他的内气,胸口一阵阵地被撕裂似的。
“这,我也不知道,你先停下休息一会,看看是否会有好转。”徐鑫宇回过神来,拂袖转身,走到白若虚身边,把手放在他肩上。
“紫劫真气都不知道,还好意思作为气宗的大弟子,看来气宗真的是后继无人啊。”一个清冽的女声在一边响起,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茫茫雾气遮挡住视线,着实碍眼。
“什么人,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动刀了啊。”那声音离谢无尘似乎很近,他被吓了一跳,连忙一跃跳到白若虚和徐鑫宇身边,做出一个拔刀的姿势,气势汹汹。
“行了,收收你的三角猫功夫吧。”一个曼妙身影从雾气中一闪而出,出现在他们面前。
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女,身高大致到三人脖颈处,长发披肩,皮肤白净,穿着一身不知什么款式的黑色麻布质孙,宽松的搭在身上,可还是遮不住修长的身材,乌黑而深邃的眼睛快速地眨着,小脑袋可爱地向一边歪着,紧紧地盯着他们,玉指葱葱,点在脸颊上,浅笑安然,全无一丝敌意。
“敢问姑娘何许人也,为何身上不带丝毫气息。”
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白若虚和谢无尘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唯有徐鑫宇微微蹙眉,搭手张口问道,“我气宗不说别的,察气之术还确实从未失手,还请前辈指教。”
“喂,什么前辈啊,我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好吧,我看上去很像老头吗?”少女似乎稍稍有些愠怒,头竖指过来,脸上写着不快,一根玉指指着徐鑫宇,两颊气鼓鼓的,几缕发丝蓬乱在额头上,反而显得更加可爱。
“诶诶诶,姑娘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不知道怎么说话,永远都是这副臭嘴脸。”谢无尘赔了个笑,近乎谄媚地说道,不知是对徐鑫宇的嘲讽,还是对少女的讨好,“在下墨宗大弟子谢无尘,冒昧请教姑娘芳名。”
“哼。”少女撅了一下嘴,把头偏过一点,仍是气呼呼的样子,“我姓夜,你们可以叫我七里,我就是出来玩顺便路过这里嘛,无意听见你们说话,觉得有趣才回答的,结果变成自讨没趣了。”
“这,在下向姑娘道歉,是在下失礼了。”从女孩的表现中徐鑫宇的确看不出端倪,可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怀疑,只得略带无奈的躬身赔礼道。
“恩,这还差不多嘛。”夜七里蹦蹦跳跳着转过来,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十分散漫的说道,长发来回摆动。
“还望姑娘指教,这紫劫真气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与在下体内的罡气相冲突。”白若虚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气流相交,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碎,可他又不好透露体内的不归剑气,于是开口问道。
“哦?不归剑气?真是有趣,没事,正常反应,无碍。”女孩依然很散漫地说道,并没有给出准确答案,摆了摆小脑袋,推了推手,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可白若虚还是大吃一惊,自己在剑宗十数年,尚是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不归剑,这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小女孩,居然一眼就能识破,着实来历不凡。
白若虚得了这么一个含糊的答案,也没有什么办法,再加上罡气相冲,确实难受,只得静下心来,闭目调息,竟然直接达到了入定的境界。
徐鑫宇刚听了二人的对话,也察觉到一丝不对,把袖子背到身后,也不说话,只用目光审视着这个小女孩。倒是谢无尘似乎对女孩有点意思,理了理头发,走到女孩身边,正开口正想问些什么,徐鑫宇却在一边大喊一声,“气场不对,小心!”
一只刃弯柄厚的雁翎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袭而来,拖着长长的影子,似一颗流星直坠而下,谢无尘连忙一仰身,推开女孩,刀刃从他脸前呼啸而过,消失在雾气中。
“什么人?”徐鑫宇用手携住长袖,转身后退一步,袖口一摆,真气一震,雾气顷刻间便向四周散去。
雾气缓缓地退去,对面大约百步的距离,一个身影歪斜地站着,身边倒着数个战宗弟子,那人一动不动,面庞坚毅,头发散开,头冠已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一身血红,丝毫看不出衣服原来的样子,正手持一把半人高的开天残照刃,血滴从他略略蓬乱的头发上滴下,脚下大地已被染红一片,目光凶狠,此时正凝目看向这里。
“乔靖达!你怎么了?”谢无尘顾不上抱怨,大吃一惊地说道。乔靖达,战宗内门第一弟子。
“他被魔化了,小心,还有一个。”徐鑫宇再次转身一退,右掌一推,一道浩然之气便从手心以千钧之力发出,直扑向白若虚,他还处于入定的状态,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知,浩然之气击落了飞向他的一柄雁翎刀,但白若虚也被气一震,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来。
“怎么样?”徐鑫宇头也不回急切地问道,敌明我暗,情况危急。
“被真气一震,罡气暂缓,比刚才好多了。”白若虚抹了一口嘴边的血,站了起来,手中不归剑气自然地化形成三尺长剑,雪白的剑身熠熠闪光,不知是何材料所制,剑柄素白,似杨木又质硬稍沉,似白玉又略轻,完美地和白若虚的手掌贴在一起,让人看不明白。
“先对付乔靖达,徐鑫宇,你保护我们。”白若虚剑气留形,一刹那便闪到乔靖达身边,向他心口刺去。
“呯”不归剑正撞上乔靖达的开天残照刃,微微打着颤,发出一声脆响,白若虚近距离一看,乔靖达幽蓝的眼睛透着一丝血红,居然带着一丝迷惘。
白若虚还在出神,乔靖达用力一顶残照刃,他便倒飞出去,摔落在地上,不归剑倒在一边,乔靖达趁机一跃而起,转眼便要砍下来。
“呯”谢无尘拿着一把阴阳刀挡在白若虚前面,很吃力地抵着,战宗力量惊人,只怕撑不了多久。另一边,又有两柄雁翎刀朝白若虚飞来,电光火石,已经来不及躲避,幸好一道罡气从远处疾速击来,雁翎刀一柄被击飞,另一柄则力道不足,被略略击偏,斜插在白若虚面前的地上。
战宗宗主—楚泣魂,刀上纂刻几个字用清丽的小纂篆刻着,让他大吃一惊,但他只愣了一瞬间,随即抽身起剑,又刺向乔靖达,乔靖达抵挡不住二人的合力进攻,向后退了两步,想要换势再战,二人也顺势后退两步,寻找契机。
徐鑫宇一身白衣飘飘,从天空缓缓而落,立在二人身边,与此同时,一个飘逸的身影手持一把四尺长的折岳连环刀,也落在乔靖达身边。
黑色的面罩遮住面庞,只能看出他紧身的黑衣下遒劲的肌肉,可此人又不是关西大汉的类型,虽然肌肉遒劲,却遮挡不住一身的灵动飘逸,面纱微扬,面容清秀,好似无暇美玉,淡眉微扬,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两唇薄而冷酷,紧紧贴在一起,身材挺拔瘦长,衣衫在胸口和裤口处鼓起一点,露出各种短刀暗器之类的轮廓,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力量型还是敏捷型。
“怎么会?”徐鑫宇一眼便认出来眼前的黑衣就是传说中的“生则无影,亡则无泪,百念灰凝无双夜,烁星流吻三千刃”,战宗宗主楚泣魂。所以他几乎就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也没有以往那么平静,战宗内门第一弟子和战宗宗主同时走火入魔,这怎么可能。
“恐怕不是走火入魔,他们两人目光空洞迷惘,应该是都被人所控魂了。”白若虚的语气很平静,但却让人大吃一惊。控魂术本就只在传说中出现,更何况还要同时控制两人,这两人的修为和心性又非同常人,那控魂者究竟是要有多么强大的修为,大陆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强者却不为人所知。
乔靖达和楚泣魂两人身后,一阵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空灵脱俗,绝非凡曲,似乎在指引着二人。
“那应该就是控魂者,你们拖住他们两个,我近身比你们快,我去刺控魂者。”白若虚急急说道。
“好。”二人同时回答,不带一丝犹豫。不过三人都知道,这实属无奈之举,三对三,敌人本就有一名大弟子,一名宗主,战宗本就是五宗中最善战的一方,楚泣魂虽然在五宗宗主中年龄稍小,不过四十岁左右,修为也略逊,但以一敌二自是不成问题,再加上敌方还有一个未知的神秘人,乔靖达魔化后的力量也大大增强,正面较量自己必败无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刺杀控魂者,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在这之时,琴声戛然而止,三人正不知所措,琴声却突然从平缓变得激昂起来,乔靖达和楚泣魂二人的目光也都变得血红,杀意顿时四盛而溢。
“快,就是现在。”白若虚大喊一声,剑气留形,便向琴声闪去。
琴声一挑,乔靖达和楚泣魂二人像听了号令,也笔直地向徐鑫宇和谢无尘袭来,开天残照刃在前,折岳连环刀在后,力盖山河,连空气都向四周爆裂开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谢无尘一咬牙,几乎要将牙齿崩碎,闭上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脚下用力一蹬,一刀便迎了上去,“白若虚,这次老子要是没死,非得让你买一万只迷迭香不行,你给老子记住了。”
“呯”,火花四溅,咦,怎么力道没有想象中那么重?他睁眼一看,徐鑫宇一气贯在自己身后,衣衫涌起不绝,真气源源而来,二人一起顶着一柄开天残照刃,丝毫不落下风,楚泣魂呢?
楚泣魂的身影像一只血蝠,从二人上方掠过,径直向后飞去,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谢无尘正纳闷,徐鑫宇忽然大喊一声,“不好,夜七里。”
雾气未散的地方,一个稚气未脱的身影浅笑安然,“三打四,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