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串长长的队伍缓缓地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夕阳西下,浩浩荡荡的队伍背影拉得很远。
队伍中有朴素布衣的草莽少年,也有锦衣华服的宗门子弟,更有一身干练武服的教派子弟。
如果问是什么让这个存在着鄙视链的众人,能和睦地在一起相处的话,那应该就是众人身上的累累伤痕,和褴褛衣衫上扎眼的鲜血了。
浑身浴血,代表着经历了一场大战,也只有经历战争时,才能让鄙视链荡然无存吧。
可能也只有战争,才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就对你手下留情。
这支浑身浴血的队伍仿佛从暴乱年间穿越过来的一样,在如今大夏这个太平盛世中显得非常的突兀。
他们,正是万莲教和隆山剑宗,与风缙一行人。
万莲教和隆山剑宗的众人担心火莲教在半路会再下杀手,破罐子破摔的来一个回马枪,于是便厚着脸皮跟在了梦老这位半圣的屁股后面。
梦老对此也没有拒绝,毕竟救都救了,索性送佛送到西,将他们带到附近的一个城池里去,反正也是顺道的功夫。
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今日是到不了长水了,虽然现在大夏除了边防重城,内陆基本都已经取消了宵禁制度,但是星夜赶路让这个本就是以历练为远行目的的风缙一行人显得没有必要。所以几人就随遇而安的选择了今日先与他们就近找个城池休沐一番,明日再行启程抵达长水。
众人穿过了刚才的群山路段,前方已经可以看到一个规模不大的城池了,这让负伤稍重一些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隆山剑宗位于庆州北境,万莲教位于明州东境,来此皆是为了观摩平襄公举办的祭天大典的,故所有人对路况都不是很熟悉,只能一路沿着驰道按照“平洲舆图”来寻找城池。
古代十四公时期,各洲之间互相攻伐,像淮洲与如今的羿洲这样的富庶大洲,皆是一洲三公的。而像贫瘠的岱洲与庆洲,那简直是满地的诸侯,洲内数不尽的国家密密麻麻的国界,越界者必死。
那时候隔了洲几乎就和隔了世一般无二了,不少有家不能回的诗人,也就是如此才留下了一篇又一篇令人黯然神伤的思乡诗篇。
不过如今不同了,自从大夏立国后,经商行业和游侠儿们便日益见多,但是天下何其之大,寻常人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够跨境,天南海北走四方的游侠儿们至多也就是在洲内转悠,一旦跨了洲,那就只能逢人便问路了。
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如今的“天商”——大夏中央商会,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开售卖各洲舆图。尽管舆图只记载了驰道与各个都城,以及大致的山川地形,但依旧瞬间令整个天下所疯狂。
舆图,什么概念,哪怕是战时也仅仅只存在于军伍中正五京以上的大佬们手中,不到六京的将军们,通常都是接到命令之后才能得到局部性舆图。
民间势力并非没有刻画私家地图的,但是这种事情一旦被举报或被搜查到,同谋逆罪,诛其九族!
对于某些人的一些想法,夏国有一部完整的刑法。
其中便有一条,售卖舆图者,处叛囯罪,夷其十族。
其实这个规矩并不是大夏定的,而是数朝历代的晸权皆为如此,舆图,囯之重器,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大夏中央商会公开售卖各洲舆图,可想而知会造成一个什么样的轰动,如今的大夏子民,谁人没有看过大夏九洲舆图?
毕竟,有谁能不好奇,自己生存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有能谁不好奇,自己的囯家是什么样子的?
有能谁不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夏开了数朝历代的先河,并非是自掘坟墓,而是在以一种大魄力和大气度来教化天下人!
不过,谁要是敢说拿着这个舆图就能颠覆大夏的统治了,别说朝堂中人,恐怕平民百姓都会把你当成神志不清的傻子。
敢于发布这个仅有驰道和各个都城的各洲舆图,就证明朝堂手中一定会有一份细致数百倍数千倍,甚至数万倍的天下舆图。
众人手中的“平洲舆图”,无疑是大夏中央商会连锁发行的,虽然标注了境都长水的位置,但沿路的小城池还是空白的。
与火莲宗的战斗,让他们的坐骑全军覆没,就连隆山剑宗众人租赁的驴车,也全部车毁人亡。唯一幸运的,可能就是风缙一行人租赁的那辆驴车了,赶车的小厮趁风某将第一拨人斩杀殆尽的时候,连人带驴跑的无影无踪。
整个队伍中,只有风缙四人有马,他们找了两辆没有被摧毁的车厢,将重伤不能自行的伤者全部装了进去。但无奈两辆租来的驴车车厢空间实在有限,即便车顶都躺上了人,也依旧不足以拉完所有伤者。
于是负伤前行的众人,看到远方出现了一个城池的时候,不亚于看到了天堂,仿佛浑身的伤势都减轻了,不由得加快步伐朝着前方的城池赶去。
城池在众人的眼中越来越大,风缙一行人也到了和他们分别的时候了。
再往前走,便是城池的巡逻范围,到时若巡逻的堂军看到他们四人,身为争斗的参与者,案件不彻底解决,怎么可能会让几人轻易脱身,时必定会暴露身份,违背明王让他们最好不与官家接触的叮嘱。
万莲教和隆山剑宗的众人见到风缙四人止住脚步,顿时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马梦露和常念春行至他们身边,皆是深深躬身一拜,再次致谢。
来之前,风某给了常念春一粒接经络的药丸后,梦老竟又要给马梦露三粒,不光马梦露懵了,连风某也懵了,最后在梦老充满嫌弃的目光中,风某为这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老祖宗买了单。
于是一行人无一不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半圣前辈感恩戴德完全溢于言表,各个泪流满面称其乃是真圣人也。
风某将众人环视了一圈,出声道:“大家不用担心,此等事情。城堂和部堂绝对不敢插手的,你们只需静候几日,配合司法署勘察立案。
随后等案件上报境堂了,你们便会被堂军护送至境都长水,一路上简直不能再安全了。我们因为一些事情,不方便与你们一起,就此先走一步了!”
与众人辞了别,风缙四人将马留给了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下,率先入了城。
而就在风缙他们前脚刚入城之际,后脚从城池周围巡逻的一队堂军,便发现了万莲教和隆山剑宗的众人,果不其然,这支浑身布满血迹的队伍实在太扎眼了。
“前方何人?我乃荡寇城巡城旗尉李四!汝等为何浑身浴血?”这一个五十人的堂军队伍领头之人冲他们遥喊道。
马梦露看了一眼常念春,见他没有吭声,便上前高声道:“吾等乃是明洲东境万莲教弟子,前来观摩平襄公大人举办的祭天大典,不料行在驰道半路遇袭,惨遭火莲教埋伏,幸得前辈高人相助,才侥幸活命来到此地。”
那位名叫李四的旗尉闻言大惊,双腿一夹马腹加速向众人赶来。临近之后,这位旗尉看清了众人的情况,脸上表情是五味陈杂,一时间惊疑不定起来。
“那火莲教是何方贼子?简直是无君无父!胆大包天!丧心病狂!他怎么敢?!”李四围着众人转圈仔细打量了一遍,一脸不敢置信道。
自永安十一年他从军入伍,四年多了,还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况,别说是见,这四年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平洲南境虽有大型教派,但是早就被清律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更别说此地还是境都所辖,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无异于捅了天!
自幼生长在平洲南境的李四,半辈子也没出过境,对于他来说,什么万方大帝这个王那个王的,都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南境的天,就是境堂,天花板上的那位,就是平襄公!这种会震动整个境堂的事,那可不就是捅破了天嘛。
李四思考片刻,瞬间就明白了这事的严重性,顿时抱拳道:“此事怕是要捅破天了,在下不敢耽搁,请诸位随我至城外稍等片刻,容我向上官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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