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大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春风秋月,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来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船夫们粗犷的歌声在这辽阔的大江之上阵阵响起,听在只身前来僰道的乔登耳中,引起阵阵共鸣。
“这首词曲是何人作所?意境既有沧桑悲壮之感,又透漏着淡泊宁静之意,当真是绝妙之极。”
乔登这些日子想尽了种种办法,甚至得到他家中两位叔叔的支持,但依旧由于他父亲的坚决反对而不得实施。
按照他父亲的原话便是:“我们乔家自你曾祖成为大儒以来,人人精研经书,我又岂不知此项政策的出发点乃是利国利民?可世事哪能事事如人所愿?世道已经变了,在为父看来,这项政策非但不能有利国家,反而会造成混乱。人人都说登儿你日后当大兴我们乔家,可在为父看来,你未来不但不能大兴我们乔家,反而会将我们乔家带上一条不归路。”
乔登说服不了他的父亲,但他也不会被他父亲说服。
“只要能兴国利民,便是我们乔家受苦受难又如何?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岂能只顾自己一间屋子!”
他不喜欢高明,很不喜欢。从他见到高明的第一眼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人,没有理由,就是不喜欢。从小家庭的教育和培养,让他可以将这种不喜欢掩饰地很好,至少让人表面上看不出来。虽然他很不喜欢对方,虽然他内心认为高明在僰道做的那些事情属于瞎胡闹,可有一点乔登他很确定。那就是从那几件事可以看出,这个高明也绝对是不走寻常路之人,所干的那些事情也都是利国利民之事。所以呢,在罗商已经两次派人征召高明而不得之后,乔登主动情愿由自己亲自前来僰道邀请高明。
此时在大江之上,看着这辽阔的大江,听着那不知名的词曲,这些日子的烦闷似乎也随风而去,心情再度舒畅起来。
“杜兄,”大船之上的那一侧还并排站着两名修士,一个身着五品褐袍,一个身着六品绿袍。此时开口的正是那名六品绿袍修士,“听说这个词曲就是那高亭侯所做?”
“正是。”这五品褐袍修士正是杜畴。他这次是前往巴郡邀请了自己的好友医师凌普前来僰道为高明的医馆坐镇,“凌兄你可知道这词曲背后还有何故事?”
“愿闻其详。”凌普显然对此非常感兴趣。
“我那主公那日不是判了自家管事郭贵的死刑了吗?夫人知道之后是勃然大怒,说这郭贵乃是晋阳王家的奴仆,便是赐死,怎么也轮不到你。”杜畴背后议论起自家主公的丑事丝毫没有顾忌,乐呵呵地说道:“你猜后来怎样了?”
“我听说郭贵不是也被移交出去了吗?”
“是,我主公他非要先把郭贵的奴仆身份给免了,然后才移交出去的。夫人自然大怒,好几天都没有让我家主公进门。”
“哈哈哈哈。”凌普闻言是哈哈大笑,“那和这首词曲有何干系?”
“我主公为了赔罪,特意让县长夫人请了我家夫人前来江上游玩,而他也就是在那天就在这大江之上吟唱了这首词曲。
那边的乔登修为精深,便是在呼啸地江风之中,也将两人的话语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当他刚听到这首词曲是高明所作后,原本已经畅快的心情又变的不那么顺畅,后又听到他和王天芸之间的那些夫妻间的事情,心情更是恶劣至极。
虽说他最近强迫自己忘掉王天芸,可这种事情不是说忘便能忘去的。剑阁关上那道倩影在心中犹然清晰可见,只是伊人却已嫁为人妇。
他长吸一口气,压住自己不舒服至极的烦躁心情。又听见那凌普奇道:“这纤夫怎么这么少了?我们江州那边拉船的纤夫可比这里多多了。“
“原本也不少人。”却是船家开口道:“这些日子高侯那边施工不断,不但天天白米饭管饱,听说做完工后,高侯还会根据建造的速度和质量给一定的奖金。好多纤夫都跑到高侯那边去干活去了。可比在这里拉船舒服多了。”
“哼,小恩小惠罢了。”乔登听到后心中不由这般想道:“和我所做的利国利民之大事相比,简直就如萤火之比月光。”
几人等船靠了岸,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匹下了船。杜畴和凌普骑着马走了一会,看乔登一直跟在后面,不由问道:“这位兄台是否也是去僰道侯国哪里?”
“是了。”乔登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刚才未登船时,看他也是修士,这两人就有意无意向他示好交往,只是他为人素来高傲,点头之后便独自一人傲立一边。杜畴两人看他如此,自然也不会再邀请他。这时他上了岸,又拉不下脸问路,只能紧紧跟在这两人的身后。“初来乍到不知路如何走,就跟在了两位兄台身后,还望兄台莫怪。”
“哈哈哈哈。”杜畴闻言爽朗笑道:“出门在外,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位小兄弟看来这大概是初次一个人出门吧?我叫杜畴,现在受任为僰道侯国的主薄,这位是巴郡江州人氏,叫做凌普。”
“哦,久仰久仰。”其实乔登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两个人,嘴上客套道:“我叫乔登。”
“乔登?”杜畴和凌普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大吃一惊:“蜀郡乔家的乔登?”
“正是在下。”看到这两人的反应,乔登的心情终于再度阳光起来。
“原来是蜀郡乔家大公子,今日得见,大慰平生啊。”杜畴两人是真心实意地在马上抱拳行礼道:“杜某当年曾在尊祖门下听过一段时间课,受益良多,至今铭记于心。许久未去拜访,甚是惭愧,却不知尊祖近来身体可好?”
“蒙兄台垂问,家祖身康体泰,一切安好。”
有了这层关系,三人立马熟悉热络起来,说说笑笑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乔登远远便看见官道两旁竖起了两块一丈多高的平整巨石。
一边写着:僰道侯国欢迎您!
一边写着:茶叶之乡欢迎您!
看着乔登和凌普都是一脸不解的样子,杜畴干咳几声略显尴尬地低声道:“这是我家主公的意思,非要让人在侯国交界处弄上几个这个东西。
“这僰道啥时候成了茶叶之乡了?”乔登心中大是不满,只是看着杜畴也微带尴尬的脸色,他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压到了肚子里,“这高明不是瞎胡闹嘛。”
他骑马刚过,一回头,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原来这两块巨石的背后竟然还有两行字。
一边写到:欢迎下次光临!
一边写到:祝您旅途愉快!
他实在忍不住,开口笑道:“万幸这字还真漂亮!”
“咳咳,”杜畴又干咳了两声道,“惭愧惭愧,这些字乃是杜某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