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将士以命搏杀疆场,最看重的就是一个公平,哪怕吴玠在杨志眼里是个凤凰,其他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比吴玠差;杨志是大佬,一次两次没有关系,要是长此以往,恐怕不服气的人会越来越多。
杨志听出杨仲武的意思,抬起头说:“陈广是我的旧部,银州军单独使用。吴玠因为私心作祟,判断失误,给自己的声望带来了灾难性打击,我打算让他去编练新军,这次让刘子羽、吴璘为正副将领,补齐一万人。你有什么想法?”
杨仲武也是杨志培养的将领,与吴玠一样是八营指挥使之一,杨志对杨仲武的期望不亚于吴玠,所以才会这次带在身边指点;杨仲武狡猾地一笑问:“听说杨帅已经让单廷珪接管了屯田营?”
灵州之战结束以后,杨志就做了这样的安排,让单廷珪以宥州路兵马都监的身份接管了屯田营;刘子羽是宥州路的转运使兼管军马,这次随大军出征,再管理屯田营这一摊不说不合理,实际上也忙不过来。不过杨仲武还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刘子羽的新兵和蕃兵都没有补充曲端的队伍,让曲端这位经略使很有意见,杨志只能这么做。
在这件事上,刘子羽是懊悔不迭,但没办法;事实上他已经高估杨志了,哪料到杨志比他预料的还要强硬,刘子羽当然清楚单廷珪的资格比自己老,自己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与杨志抗衡,只能和单廷珪做了交接。
在驿馆接过曹千里带来的信,刘子羽反而一阵说不出的轻松,某个人竟然让曹千里带来父亲刘韐的手书,要刘子羽帮助吴玠补充军队;刘子羽自然晓得曹千里嘴里的某人就是郓王赵楷,抱歉地笑了笑说:“曹大人,你有所不知,杨帅有意让我率领大军出征,目前屯田营已经交给单廷珪将军;杨帅说了,等这一仗打完,我回到宥州,再一切原还原。”
曹千里轻轻敲击着桌面说:“杨帅真的是算无遗策,屯田营的精兵和预备兵,你只能两者选其一,可是杨志手下骁将如云,怎么会让你冲锋陷阵?”
刘子羽淡然地说:“为了吴玠,吴玠这次是坏了杨帅的规矩,但是吴玠更怕太原对他下手,所以兵败回来,虽然每天在杨帅身边出谋划策,但是没有一句认错的话。要是让其他人来统领军队,吴玠恐怕就没有机会东山再起,杨帅还是想看上一看,让我和吴璘领军,算是给双方一个操作的余地。”
原来如此,曹千里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眉头紧蹙问:“杨志这次好像没有带什么名将来?”
刘子羽笑道:“原本曲端、吴玠在这里,哪还需要什么名将。南路岳飞、徐文、傅选、牛皋四人与李察哥大战十几日不分胜负,如果还算不上名将,杨帅也找不到名将了。”存书吧
曹千里认真地点点头,李察哥可是大宋的苦主,从不到二十岁对上种谔,几乎没有打过什么真正的败仗,有时候西军将领报捷打败李察哥,其实最多是打败了李察哥手下某某部将;岳飞几个年轻人能打到这个份上,着实不容易,也说明杨志的眼光真的是不俗,可若是这样,吴玠的事情太原就算做错了。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刘子羽很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万万不能说郓王错的;两人枯坐了半天,曹千里总算换了一个话题:“令弟刘子翼到了太原,你可知道?”
刘子羽是家中老大,三弟刘子翚在江南游学;二弟刘子翼原本一直跟在父亲刘韐身边,靖康年间替刘韐入朝汇报,被钦宗任命为宣议郎,后来在战乱中失去消息,没想到突然出现在太原,刘子羽听到弟弟的消息大喜:“我父亲可乐坏了?”
“我估计是愁坏了。”曹千里半开玩笑说:“令弟带来了钦宗的手书,要求太原用完颜宗翰与银术可去换他;最关键的是,有一个谣言,说令弟和王衣原本在一起,都在河北的某个地方。”
刘子羽清楚曹千里的为人,说假的时候未必就是假的,只要手书一事是真的,王衣和二弟很可能都是宋钦宗的人,河北的某个地方,很可能就是金人的大营。刘子羽不清楚曹千里告诉自己的目的,是提醒自己,还是打算和自己做一个交易。不管曹千里如何表态,刘子羽很清楚曹千里的立场,与杨志可以说是一伙的,也是张孝纯等人要除掉的人。
刘子羽不想掺和这些事,斟酌着问:“难道王衣带来的手书就是杀死杨志作为条件?”
曹千里很欣赏刘子羽的敏锐,但是这个问题他也不清楚,手一摊说:“我和你一样不知情,郓王要杀杨志,这需要何等的疯狂?可是偏偏发生了,说实话,我最佩服的是杨志,设身处地,我未必能向杨志那么冷静,甚至能猜到郓王要出兵攻打西夏。说句题外的话,我不认为令弟和王衣的事情能瞒多久,也许杨志现在只是假装不知情。”
刘子羽心头一紧,曹千里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王老志和杨志这双师徒以推算名闻天下,很多事都是玄之又玄;不过刘子羽清楚杨志的作风,想了想摇头说:“杨帅冷静是真的,但是只要郓王否决杨帅的建议,攻打西夏是势在必行,陕西队伍爆炸式扩展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实力的增加,还有吃饭问题和一系列潜在的危机。润州的步步紧逼和太原的反应就是危机,杨帅的的想法很简单,反正我不会大败,去西夏要是能抢掠一笔最好,否则就当练兵,只可惜吴玠这次效果不好。”
曹千里猛然醒悟:“原来如此,杨志是要把手下的军队变成穷凶极恶之辈,一个个从绵羊变成老虎,唯有如此,才能在战场上顽强生存下去;吴玠的军队习惯已乱,杨志自然是毫不可惜。郓王……也只有杨志才是他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