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荒镇上的唯一一座二层高的小楼,如鹤立鸡群在这萧条的小村镇,又如茕茕孑立在这荒凉的土地。
一面小旗子就张挂在二楼,上面绣了一个“酒”字,风一吹,便迎着夕阳招展。
周围一片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也无,也没有什么鸡鸣狗吠之声。
转目张望,周围房屋似乎早已经不住人了,如被搁置多时,灰尘积厚。
之所以叫它小镇,是因为举目眺望时,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片空旷的市场。只是如今,这市场上只剩下几个破破烂烂被抛弃的空摊,不见一人,荒凉陈旧。
抬头望这酒家客栈的大门,没挂牌匾,不知名字。
后边用土墙围了个小后院。高鸣是个不安分的人,先前张望的时候,特意跃起身望了眼后院,此刻院里马棚内正安置着几匹骏马。
高鸣心中一琢磨,莫非是在此住宿的?这荒僻的灾区边境,莫非还有人有这份财力骑马出行?
院门是半开半掩的,店门却是关着的,平日所见,客栈的大门总是常开着的,毕竟眼下时辰还不是太晚。
高鸣推开院门,牵马进了小院。院子里没有人,高鸣没有深入,就在门口,敲了敲院门。
等了一时半会,却任然不见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高鸣心有纳闷。
看这客栈,虽然老旧,却显然与旁边那些无人居住的屋舍俨然不同,可以很明显看到有人活动的痕迹。更何况,后院还关着几匹马呢,不可能里边无人啊。
又敲了敲院门。
还是不见有人出现。
高鸣耳尖,听得店里有人的脚步之声。然而,脚步之声急切地响了一阵子,便停息了,却不见有人出来。
高鸣心有不耐,最后敲了敲院门。
不一会儿,又一声急切的脚步之声响起。随后,很快,店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
门后钻出来一个小伙计,出来之后又将店门轻轻掩上了。
高鸣牵马进了院子里。
那伙计笑呵呵地迎上前来,赔笑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今天客满了,实在不好意思!”
高鸣皱了皱眉,看了看天边的夕霞,天色还亮。
这个时候就客满了?
高鸣也没多说什么,连夜赶路也不是没有过。
高鸣说道:“那好吧。我也不住店了,这店里可有什么吃食?”
那小伙计赔笑着道:“实在不好意思,客官,店里已经没肉了,实在抱歉。”
高鸣说道:“没肉了?无妨,我吃素。”
那伙计却呵呵一笑,这回是真笑:“素的,那就更没有了!”
“嗯?”高鸣皱着眉,狐疑地看了那伙计一眼。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不想招待咱就直说,理由也不会找好一点的。
高鸣转身牵马就要走。
这时,忽然店里又转出一个人来,喊道:“哎,客官请留步!”
高鸣转身,问道:“怎么?”
出来之人是个肥肥胖胖的中年人。
只听那人说道:“不知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高鸣不耐烦地道:“你们店不是客满,还没吃的了吗?我打不了尖也住不了店啊!”
那人转头一瞪那伙计,说道:“小子!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这店开下去?”
那伙计一脸委屈:“不是你让我……”
那中年胖子呵斥道:“闭嘴!”
小伙计委屈地瘪了瘪嘴,不在多语。
随后,那中年胖子笑呵呵地向高鸣赔笑道:“客官,这小子胡言乱语,你不要管他。店里有空间,能住店。”
高鸣问道:“可有吃食?”
那中年胖子说道:“那怎么会没有呢?今天刚宰了一头上好的肥羊,小店的烹羊肉那可是一绝!”
高鸣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道:“天热,我想吃点素的。”
中年胖子顿时面露难色,说道:“这个,怕是没有了。”
不过转眼却又是一笑,说道:“客官先可以进去看看嘛!”
高鸣点了点头,将马缰绳交给小伙计,吩咐道:“喂点好草料。”
那小伙计为难道:“这哪有……”
那中年胖子呵斥道:“快去。”
小伙计顿时闭嘴,牵了马向后院去。
高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亲自给马喂点吃的。
中年胖子弯腰伸手为引,说道:“客官,请!”
高鸣点了点头,拉下兜帽,向客栈内走去,推门入店。
一推门,嚯,一手的灰!
屋内地面也是灰尘满布,看来,这小客栈里的人不怎么勤奋,都不太打扫卫生。
那,这店里的东西还能吃吗?
里边大堂摆着几张桌子,有木制楼梯通向二楼,想来二楼是客房。
大堂内的桌子也只是草草地擦过一遍。高鸣甚至看见,一张桌子上还有油光的痕迹。
高鸣走过去,在那桌子上的油光看了看。
中年胖子很有眼力劲地取了抹布来,使劲地在桌子上擦了擦,随后一脸紧张地看着高鸣的神色。
只见高鸣神色自始至终一副淡然之色,见桌子被擦干净了,便弯腰伸手在椅子上用手指划了一下,随后将手指伸到眼前,捻了捻指间擦下来的污渍。
那中年胖子又赶紧擦了擦高鸣的椅子。
见高鸣终于坐下,中年胖子才放下心来。
中年胖子笑着说道:“客官,莫急,新鲜羊肉,还在处理,很快就好,多稍待一会。”
高鸣点了点头,也不多话。
那胖子见高鸣没什么吩咐,上了茶水,便去柜台后边坐下。也不做什么,就这么百无聊奈地坐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高鸣。
只见这个年轻的小伙子难得地耐得住,平淡地坐在那里等着羊肉,丝毫不见急躁。
高鸣确实不急。反正是要在店里住下的,左右不是等,就在这大堂坐一坐也挺好。
只是,令高鸣奇怪的是,大堂内出了他自己,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先前看后院是有马的。而那小伙计最开始也说,客满了。可这大堂里如此冷清,一个人也没有?
目前时辰尚早,不至于这么早就睡了吧?
高鸣眼睛扫过桌前地面,只见那一处地面上有打扫的痕迹。当注意到的时候,那一片打扫的痕迹,在这从不打扫的大堂内还是显得颇为显眼的。
高鸣脑中大致出现了一副场景,有人将羊肉打翻了,从桌子上打翻到地面,油渍从桌子上一直浇淋到地面。随后,店里的伙计将桌子草草地擦了擦,擦得桌子上一片油光;又将地面扫了扫,扫出一片痕迹。
而这些,应该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可能就是前一批到来的客人们留下的,或许就是后院那些马匹的主人。
看来,自己坐着的这张桌子,就是前一批客人坐的桌子。
那么,他们是赶路累了,早早地休息去了?
高鸣转头四处打量,却“十分巧合”地发现,从自己椅子底下,有一道拖拽的痕迹,地面的灰尘仿佛被一把拖把擦过,痕迹一直延伸到上楼的木楼梯。
这……有点意思啊。
喝醉了吗?不信呐。
高鸣脸上不动声色,向那柜台后喊一声:“老板,有酒吗?”
那老板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实在抱歉,客官,小店的酒,卖完了。”
高鸣心中古怪起来。
他脑子里现在还能清晰地回想起适才在外边看到的那面绣有“酒”字的破旧旗子。
高鸣也没有多说什么,眼睛略有不安地在店里左右四顾,眼神游离。
正当高鸣决定起身离开的时候,后厨喊道:“羊肉来啦!”
一盘烹羊肉端到高鸣面前。
羊肉看着很鲜美,就刀工实在太差了点。此外就是,羊肉撒着大量的葱蒜,看得高鸣直皱眉。已经预想到,这一口下去,那葱蒜的味道是如何直刺鼻子的。
那中年胖子见高鸣蹙眉,笑着解释道:“我们这边的风味就是这样,看着吓人,其实味道是极好的。客官您可以先尝一尝。”
高鸣举起筷子,看着眼前的羊肉,总有些不安,下不了筷子。
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些痕迹,高鸣摇了摇头,放下筷子,说道:“不吃了,饭钱照样给你,我走了。”
说罢,起身就走。
那中年胖子在身后伸手喊道:“哎,客官,这么晚了,您住个店啊!”
高鸣摇头,推门而出:“不住店了,赶路。”
推门的时候,高鸣耳廓忽然捕捉道一道微小的声音,是从二楼传下来的。
声音很微小,不过是手掌轻轻敲击到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就那么一声,很难为人察觉。即便有人察觉了,也很可能会认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高鸣不一样。这么长时间了,他对自己的“觉微”非常信任。
但是……
高鸣心中默念:不要管闲事!
推门出去,眼角无意间扫过柜台,柜台上有一支耳坠子。
这店里没有女主人的迹象吧?
高鸣晃了晃头,默念道:不管闲事!
出门而去。
门外传来小伙计的声音:“客官,您这是?”
随后是高鸣的声音:“伙计,牵我马来!”
“客官,你要走?”
“嗯。少废话,去牵马!你不去,我可亲自去了!”
“别,这就给您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