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枫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他缓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仍然在这昏暗的刑室之中,手脚皆被铁链束缚在十字刑架之上,浑身酸软无力,嘴里充斥着浓烈的药味和腥甜的味道,久久不散,让李子枫有些作呕。
尚平容站在火盆边上默默地看着李子枫,火盆中的火烧得正旺,‘嗞嗞’地往外迸溅出点点火星,让原本阴冷的牢房变得热了些。李子枫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尚平容看到李子枫有反应了,‘关切’地问道,“李公子醒了?”
李子枫张张干裂苍白的嘴唇,问道,“我方才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你方才情绪有些激动,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我请了单太医为你上药包扎,又喂了止痛药和参汤。”尚平容伸手握住烙铁的铁柄,在炭火中不停地搅动,发出‘嗞嗞’的声音,烙铁顶端的铁片,已经被火烧得通红。
尚平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撑不住,这才出此下策,借助外力来让你支撑,怎么样?李公子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李子枫调稳呼吸,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有劳。”
“不客气…那接下来,我希望李公子也别让我为难,毕竟我有皇命在身。”尚平容严肃地说道,“如果李公子实在不想配合的话,我不介意用我的手段来知道我想知道的。”尚平容的口气忽然带了一丝威胁。
李子枫微皱眉头,努力地想从尚平容脸上探查到什么。尚平容继续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下面,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尚平容挥了挥手,立马有文书坐在一边,准备好笔墨纸砚。
“你的同伙是谁,他们现在都在何处安身?”尚平容看李子枫垂下眼,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微微笑道,“哦,我上来就这么问,你可能不太适应,不如我换种问法,你是奉谁的命令行事?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尚平容放下烙铁,双手环在身在,耐心地等待着李子枫的回答。
几个呼吸过后,李子枫说道,“奉我心中所求之命,剿杀凌夜宫逆贼,尽最大的力,还武林江湖一个平静。”李子枫粗喘了几口气,“至于当时,我只是想救出被凌夜宫劫持的各派掌门。”
尚平容凝视着李子枫,眼神愈发深沉,“所以你们就杀害了官兵?”
李子枫双眸深了几分,当时情况混乱,确实有几个身份不明的黑影趁机截杀官兵嫁祸给他们,但从李世杰现身来看,大抵是鸿苑山庄派来的杀手。
许久听不到回答,尚平容似乎失了些耐心,“李公子是无话可说了吗?或许我该考虑一下我们刚才的约定。”说罢挥了挥手,即刻有手下端着托盘走进来。
借着昏暗的灯火,李子枫勉强看清,托盘上俨然放着几支粗直的针。
尚平容没着急用刑逼问,只是接过托盘,饶有兴致地将所有针放到火炉中烤了一遍,直到针都变得通红,才一一用夹子夹起来。
李子枫看着,并未有多大的情绪起伏,随后厌恶地掠过尚平容看向别处。
尚平容毫不介意地走到李子枫面前,并仔细地打量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片刻之后,目光终于落在手腕上,毫不犹豫地夹子被烧得通红的粗针插了进去。
李子枫的身体一抖,紧紧地闭上眼睛,额头上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
尽管李子枫控制的很好,但他身体不易察觉的颤抖,仍被尚平容看在眼里,但尚平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将剩余的粗针插在李子枫身上。
寂静幽闭的环境,除了粗粗的呼吸声和因身体颤抖而带起铁链的哗哗声,似乎再没了其他声音,连文书都紧张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此时的李子枫似乎感到有一团气血憋在喉咙里,表情略显痛苦,尚平容脸色凝重,“李公子若是痛快些,又何必遭这些罪呢?”
‘噗!’一口血吐出来,引发了剧烈的咳嗽,伤口的疼痛再次传遍全身,灰蓝色的囚服上再次染上了斑驳的血迹。李子枫大口地喘息着,许久才平静下来。
尚平容看了一会儿,拔下了李子枫身上针,说道,“我奉劝李公子痛快些,进了这种地方,抵抗是最无用的举动。”
李子枫睁开眼睛看看尚平容,被镣铐束缚住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状,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一字一顿道,“邢卫府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尚平容眉头紧锁,倒是忍着没说什么,旁边一个略显凶相的行刑官,却挥着手掌甩在李子枫脸上,李子枫原本苍白的脸顿时涨红。
行刑官怒斥道,“别给脸不要脸,再嘴硬,我们会让你将这里所有的刑具都尝试一遍!”说罢,又要挥拳打过去,被尚平容拦住。
“住手!”尚平容喝退了行刑官,深深地看着李子枫,神色莫名,“我这个手下脾气不好,还望李公子见谅。”
尚平容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我之前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都没让你动容吗?再这么耗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准备于两日后秘密召见欧阳泽,我想,你也很希望能活着见到他吧?”
李子枫双眸紧缩,握紧拳头的手微微颤抖着,呼吸也略显急促。
尚平容看看情绪有些松动的李子枫,“说出来,究竟是谁出手杀了那些官兵,或是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跟我说说。”尚平容走到李子枫面前,“接下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一字不漏地上达天听,李公子可要仔细斟酌。”
李子枫眉头挑动,方才听尚平容说的话,似乎是在提醒什么,他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可能性,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只是…李子枫长长地呼了口气,“杀害官兵的凶手,是鸿苑山庄派来的杀手,他们是这一切的策划者……”
尚平容双眸闪了闪,随即向文书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记下来。
火炉中的炭火‘嗞嗞’地烧着,窜出的火苗,在地面上折射出大片的光影…
御书房中,夕阳斜下,檀香宜人,新泡的西湖龙井,随着徐徐上升的热气,散发出阵阵清香,舒适幽静的环境,与邢卫府大牢形成了鲜明对比。
邢卫府阁领尚平容前来复命,将李子枫的亲口供词奉给了朱邢湛。
朱邢湛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上面只是简单地叙说了鸿苑山庄背后策划的阴谋以及他奉命救出各派掌门的前因后果,并未交代出各派掌门的落脚点。也并未承认明面上所谓的企图聚众谋反的罪名。
这个罪名太大,即便是真的做了,也不会轻易承认。朱邢湛要的是确凿的证据,但即便他李子枫无辜与否,李子枫挑衅皇帝威严,衡山派与丞相万梓誉暗中往来已是不争的事实,朱邢湛也并不想轻易放过他们。
朱邢湛想及此,重重地将口供拍在桌上,桌上的茶杯也跟着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响声。尚平容双膝跪地,等候问话。朱邢湛看着他问道,“你如何看?”
尚平容略作沉思,“陛下恕罪,无真凭实据,又牵扯甚广,臣着实不敢妄言。”
朱邢湛疲倦地叹口气,指了指那份供词,“彻查!”
“是!”尚平容应下,随后试探地问道,“陛下,李子枫,要如何处置?”
“至于李子枫…暂收押狱中,严加看守,期间不得再为难苛责。”朱邢湛皱了皱眉,目光忽然深沉凌厉,“这几日密切注意邢卫府周围动向,若是有人打探李子枫的消息,一律用‘收监候斩’来回答。”
“臣遵旨!”尚平容深深地磕下头。夕阳偏了方向,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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