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采夜回头朝秦卿望去,秦卿对上他的眼神后便抿了抿唇,有几分尴尬道:“咳咳,玄九明没死,那是我和缚君骗你的。”
“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云采夜面上有几分纠结,诡异地望着秦卿,“这就是你给他开的后门?”收一个名望贵族的后代做徒弟?
“我原先是打算直接让玄九明投个好胎的,不过我手一抖不小心勾错了……”秦卿有些心虚,“他如果一直在山间做个道士,日子肯定会过得无比清苦……”
但玄九明若是收了鸦白做弟子,相氏肯定会好好待他,不说重金相待,但一定会保他衣食无忧。
云采夜挑眉,接过他的话道:“所以你就把他们两个凑到一块了?”
说完这句话,云采夜便抬脚走到木门便,准备从门缝中看看鸦白这一世的模样。
然而他才一动,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被秦卿扯住了:“诶,你别去啊!玄九明现在得了神格修为可不比从前了,靠得太近他会发现我们两个的!”
秦卿既然如此说,云采夜只得停下脚步,恰在这时,又听屋里的玄九明说道:“这孩子虽双目失明,但却生在天权星下,煞曜不重,必然富贵绵远,就叫他天权吧。”
闻言,云采夜猛然回头:“他瞎了?”
“嗯。”秦卿叹了口气,“这事鸦白转世之前我就和他说过了,他若想不要这可窥天命的能力,就只能生生世世做个双目皆残的废人,如此才可不与天道相冲,安稳渡日。”
云采夜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霜承呢?”
秦卿负手而立,在门外走了两圈道:“霜承啊,他还在长雪洲呢。他原本就是长雪洲的冰泉涧中一块没有思维的万年玄铁,得了鸦白一滴血才开了灵智。我无法送他投胎,只能让将他的魂魄封在一块蓝玉中送回冰泉涧。等鸦白及冠后,玄九明自然会带他去找霜承。”
秦卿话音一落,屋阁的木门就骤然而开,玄九明从里面出来,直勾勾地看着云采夜和秦卿。
虽然他们踏入人间界时便敛去了身形,但玄九明的眼神总给云采夜一种他已经看到他和秦卿了的感觉。
“你方才说……和他靠得太近的话他会发现我们?”云采夜垂下眼帘,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声问道。
秦卿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的……”
云采夜叹了口气,拍拍秦卿的肩膀:“他毕竟是个会抓鬼的道士,你小心一些,我先回去了。”
秦卿:“……”他把神格给了玄九明,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云采夜不想过多地参与秦卿和玄九明之间“恩怨情仇”,玄九明一开门,他马上就扔下秦卿跑了,反正鸦白和霜承的下落他已经知道了,那剩下的一切就不关他的事了。
御剑行至半路,天上竟然坠下了丝丝细雨,朦朦胧胧地在山间腾起阵阵白雾,将原本连贯的山路断开,埋进缥缈的重重云雾里。
云采夜见此便收了渡生,撑起一把青伞从破云峰上的登仙路逐阶而上。
登仙路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凡间修士,他们全然不管那些细密的雨丝,仅在周身撑起一层淡蓝色的灵气罩,几人成群说说笑笑的,口中念叨着什么“从天而降鱼骨头”一类的趣事。
他们心神不定,便一直在山路间打转,云采夜几步就甩开了他们,望着霂霡的小雨出神——他当年登山时天上也是下着这样的小雨,破云峰上也还没有他修筑的仙磐石梯,前路云雾渺渺,全然不知山峰的尽头在何处,但他仍是凭着满身毅力,登上了这九重天。
后来更是在这条路上遇见了烛渊。
如果没有烛渊,只有他单独一人面对鸦白,他一定撑不过来吧?
云采夜叹了口气,不知自己心中这满腔感慨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他在这破云峰上待了三万年,也不及近期来千年不到时光里经历的这些事多,现在想来,这段时间果真如梦一般,如今一切重归宁静,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云采夜走在登仙路上时,心头还萦绕着许多凌乱的思绪,千丝万缕如同细密粘黏的蛛丝一般搅乱他心绪,但他回到水云阁后,却再也无暇顾及这些了。
因为他的鱼,他在桃花苑绿池里养了好几千年的红鲤都不见了。
渡生剑神最爱养徒弟,次爱养鱼,这是整个仙界都知道的事。
可当云采夜站在沐月台上看了一会,又绕着绿池走了四五圈,也愣是找不出一条红鲤后,便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去了一趟地府,又在人间界徘徊了一会,在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一日的时间里,他的宝贝红鲤就全都不见了。
“师尊?”烛渊站在云采夜身边,微微蹙眉喊了他一声。
“烛渊……”云采夜怔怔地转过身体,拉住小徒弟的手,“你知道师父的锦鲤去哪了吗?”
他回来时没在屋子里看到烛渊,便掀了纱帘到桃花苑中寻人,然后便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棵桃花树下不知道干些什么的烛渊。他先是带着笑喊了一声他,结果才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了不对劲了地方!
他的鱼呢?!
怎么一条都没有了?!
明明他走之前还有几十条呢,怎么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就全部消失了?
云采夜不由想起了几年前他苑里红鲤神秘失踪那事,他的桃花苑人间界相连,绿池有一角是破云峰瀑布的源头,于是他以为那几条锦鲤是不小心越过了绿池那处缺口的石阶,掉到人间界去了,并没有太在意。
可是一条两条锦鲤掉下去了还说得通,三条四条不见了他也还是能接受,但总不可能一整池的红鲤都掉到人间界去了吧?!
“不知道啊。”烛渊一脸无辜,“弟子方才在苑中散步,一回头便瞧见了师尊,并没有在意绿池里的红鲤,若不是师尊问起,弟子还发现不了那些红鲤不见了呢。”
烛渊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一来表明了自己眼中“除了师尊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二来还撇清了自己和红鲤失踪的关系,他没有发现红鲤不见,就证明在云采夜回来之前那些红鲤还在,只是在云采夜回来的一瞬才消失的。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云采夜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绿池,看了好半天也没发现一丝红影,便只能认命,心道也许真是绿池一角的那处缺口在作祟,才害得他的宝贝锦鲤们都掉下去了。
虽是想通了,但云采夜还是有几分难过,毕竟那鱼他养很久了,感情不浅,如今全部失踪对他打击的确有些大,便站在池边喃喃着:“……怎么会都不见了呢?”
烛渊看着青年满脸失魂落魄,便抬手将他揽入怀中,吻了吻他的发丝:“师尊不要难过,以后再养些新的就成。”
云采夜沉沉地叹了口气:“嗯。”
烛渊见他注意力终于不在那些鱼身上了,便挽唇笑了起来,红瞳里满是餍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云采夜这几日不在水云阁,那些鱼像吃了大补丸一样蹭蹭地直长,一条两条油光水滑胖得都游不动了,肥得他心痒难耐,一不小心就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