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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四年十二月大明天使官手捧圣旨由锦衣卫精锐护送來到草原
俺答闻讯率众隆重出迎
天使将圣旨颁下按常思豪所报鞑靼王族情况封俺答为顺义王给印信、赐红蟒衣一袭授黄台吉、老把督昆都力哈都督同知各赐红狮子衣一袭、彩币四表里;弟侄子孙宾兔台吉、丙兔台吉等十人授指挥同知、那木儿台吉等十九人授指挥佥事;俺答诸女婿如打儿汉台吉等十八人授正千户;阿拜台吉等十二人授副千户;恰台吉等二人授百户
同时朝廷允许俺答封贡定下贡额每年俺答向朝廷贡马十匹遣使十人黄台吉等贡马八匹、使四人其它诸部长依部落大小而定或四匹或二匹以春月及万寿圣节即皇帝诞晨日为贡期届时四方各处皆当同赴大同左卫经关所查验表文及身份后放入给赏有待面圣者则由大明派兵押护由居庸关入京
大明于万全右卫、张家口边外、水泉营边外开马市贸易鞑靼及其蕃属诸部可以金银牛马、皮张毡毯等物与明朝商贩的丝绸棉布、铁锅茶叶等交换
俺答以为讨封后大明每年怎么也得朝自己要个三五千匹马不料每年只要十匹而已莫说自己这堂堂汗王就连普通的鞑靼民家也拿得出來当下大喜接旨将天使请到宫中款待民众听闻能开马市以后不愁锅用也有衣穿了无不雀跃欢腾
宴会持续了一天到了晚上又在殿前广场搭起篝火万民拥聚舞蹈联欢
常思豪也抱着妻女出來站在殿前台阶上居高临下往下看只见这篝火堆足有三丈方圆火舌腾光如塔金辉猎猎冲天鞑靼青年男女身着盛装手拉着手在火边围绕成圈唱唱跳跳把汉那吉和两个妻子也都在里面好像与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丝毫沒有等级之分外围汉蒙杂处拍手哼和尽展欢颜
望着这热闹的场景阿遥喃喃道:“大家看起來都好开心”
“是啊……”常思豪道“只要不打仗白天放羊牧马晚上可以跳舞唱歌可能很多人都沒有想过幸福原來可以这样简单……其实这些日子以來每看到他们我就觉得咱们搞出那么多礼仪文化倒像是弄些绳子在身上绑了一圈又一圈搞到最后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娘子钟金从背后走近笑道:“怎么光在外面看呀要不要下场去跳一圈”
常思豪笑着摇头钟金看着他怀里的阿遥知他这是疼呵妻子的残障怕自己跳舞开心冷落了她不禁替阿遥一阵心暖笑道:“我可上了你的当了”常思豪奇怪:“什么当”钟金道:“以前你要我保持着劝和的态度一直劝下去回到家我才知道自己答应错了别的承诺做到一次就好许给你这个背在身上却是一辈子的债还也还不完”
她佯嗔带怨的笑颜一如怀春少女还是三年前的模样常思豪笑道:“如今蒙汉一家你的承诺已经彻底完成债算是还清了”
钟金微嘟着嘴道:“那也是你的功劳哪是我的本事你在大明当侯爷悠哉游哉我却要像个碎嘴婆子一样替你去吹那不中听的耳边风结果把人家吹得又烦又躁左一个姑娘右一个姑娘地娶进來他孙子气跑了有地方投奔我这一肚子委屈又找谁说”
阿遥笑劝道:“哪有王妃您能文能武老汗王对您比对别人都好得多依我看呀您是宠冠穹庐第一流哪个也比您不上”
钟金听了这话眼圈倒微微红起來低了头道:“说什么宠冠穹庐我……我倒宁可也断了腿像你这样天天被爱人抱在怀里面……”
这话一出口阿遥的表情略僵钟金也觉出言有失目光怯怯斜开这时把汉那吉在火堆边笑向这边招手大喊:“一克常哥钟金奶奶快來啊”她赶忙招手回应提裙跑去
阿遥知道论年龄她这“奶奶”比把汉那吉这“孙子”还小可知老夫少妻心中是何滋味便轻轻推了下丈夫示意他也一起去常思豪拗之不过便笑道:“好那我抱着你一起跳”阿遥笑道:“成什么样子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偏想拿我招摇好让人家夸你是好丈夫”
常思豪气得像啄木鸟儿般连亲了她几口倒把阿遥亲愣了:“你干什么”常思豪道:“趁着这张嘴在正面我当然要好好亲过两天歪到耳根台我就怕找不到了”阿遥又甜又气又好笑偷眼瞄看好在周围的人都望篝火观赏舞蹈沒人注意到饶是如此脸也臊得像大红布似的少不得在他身上轻拧了一把常自瑶撅着小嘴儿伸出小手來够爸爸的脸:“亲、亲”
常思豪探脸过去让她亲了一口笑道:“好闺女亲爸爸疼爸爸别学妈妈拧爸爸”
阿遥拍着他胸口道:“好啦亲來亲去的也不怕人笑话快去吧把汉王子又在招呼你啦”说着手往后拉要下來到鞑靼以后又是入冬的天气她早做了翻毛皮底的坐垫平时绑在腰后往下一拉就可坐在身下常思豪只好顺着她把她放在台阶上解下自己的白绒暖氅给她披上围好前后地抻了抻笑道:“那我去了一会儿就回來看顾好瑶瑶不要让她乱跑哦”不等阿遥回答常自瑶倒点头:“嗯”把俩人都逗笑了
把汉那吉见常思豪穿过人丛进來大笑道:“你可真难请”钟金在舞蹈中笑道:“他呀别看摔跤厉害跳舞就未必行我看他是怕出丑才不敢下來呢”
常思豪两手掐腰鼻子昂得高高地道:“你们太瞧不起人了看我的”学着钟金的样儿扭臀涮胯跳将起來他这身高体壮看來原显拙重和钟金对跳在一起好像狗熊扑花蝴蝶滑稽百态惹得人们哈哈大笑但沒过多久凭着他武功的底子加上梁伯龙所教眼中出神、骨头说话的秘决渐渐的也掌握了技巧动作节律与钟金渐渐合拍到后來舞姿蹁然起伏入韵竟与钟金好像配合多年的搭档往來默契相得益彰鞑靼民众惊奇他学得如此之快都忍不住大声喝彩
常思豪也感觉自己渐入佳境百忙中侧头往人群外看台阶上阿遥搂着孩子看到他望过來也笑着招起了手还拿着常自瑶的小手也向他招常思豪笑了摇手回应着有妻女助阵跳得更加欢快不少人受了他的感染也都加入进來
几圈下來钟金身上微微见汗常思豪便主动退出把汉那吉颠着脚儿到他身边笑道:“一克常哥沒想到你还真行这舞跳得比我们还地道依我看你和嫂子以后就在这住下吧放放羊赛赛马咱们草原上的乐趣多着呢”
常思豪想这里热热闹闹倒是比四姑娘山要好得多了只不知阿遥心思怎样思忖间只见钟金跳热的脸颊上也微含期待粉面含红地望过來但和自己目光一对就偏了开去他转开了头一笑道:“很多事情可能都不大习惯等我问问你嫂子再说罢”把汉那吉笑推他道:“怎么不习惯你问吧沒有不答应的快去问快去吧”
常思豪笑着走出人群远远的只见阿遥垂头坐在台阶上大氅披地好像一个雪人背后是高宫阔殿黯淡星空显得有些冷清秦自瑶偎在她怀里被暖氅半罩半盖着好像已经睡着了阿遥垂头的样子好像在闻着女儿的发香
他远远看着感觉一阵幸福倘若真是留在这草原拢她母女在马上看着几百只羊羔珍珠般铺开奔向原野、融入夕阳该是一幅多么美丽的景象
阿遥是能随遇而安的人相信她也会喜欢吧
他缓缓走來上了台阶唤道:“阿遥阿遥……”
就在他向前伸手探身之时阿遥的身子沒动秦自瑶的头却往外摆落半边小脑壳像打开的箱盖般翻扣下來里面白嫩嫩的脑子像水豆腐般微微一颤底下所剩的半张小脸上犹带笑意
常思豪惊得一口气未吸进來忽然暖氅一张氅缝中寒光闪动一柄小剑向他颈间挑來
他不及闪避小剑抵在颌下微微入肉
持小剑者是个女孩眼中弯弯带笑脑后小辫歪歪
“小晴是你”他极感意外
郑惜晴笑道:“是我呀常家哥哥咱们又是好久沒见了呢什么时候再到我盟里喝茶呀”
常思豪目光越过她肩头急往后看阿遥的身子缓缓歪倒眼皮闭合血从她胁下汩汩流出來闪着微光像一条红缎带缓缓铺开披下台阶常思豪心裂如炸:“这是你”
小晴笑道:“是我小常哥哥你们兄弟在修剑堂犯下的血案你不会忘罢”
常思豪痛得两眼紧闭牙咬得头皮上耸连颈后的筋都绷起來
小晴笑道:“你那位内弟如今到哪儿去了你可知道”
常思豪睁开眼道:“你杀了他”
“嗬嗬嗬嗬嗬嗬嗬”
小晴嘬着嘴唇笑起來:“我干嘛杀他他是我家良人耶杀了他我这终身可倚靠谁呢”
这时已经有人发现事情不对大呼小喝把汉那吉、乌恩奇等各抽弯刀拥了过來在台阶四周包围成圈纷纷喊道:“你是什么人”“还不把剑放下”还有的惊呼:“啊她杀了常夫人和孩子”
常思豪向外张手阻住他们紧皱双眉眼望小晴:“你把绝响怎么样了”
小晴笑道:“哎哟他是堂堂的秦少主、百剑盟总理事、东厂的二档头我哪有本事把他怎样不过人生的事儿可也真难说前些天瞧见他的时候他倒是有些落魄了披头散发的在街上鞋也跑丢了脸也擦破了鼻涕在下巴上冻成了山羊胡子嘴里一刻不停喊着什么‘馨姐、馨姐’的也不知是疯了还是傻了我跟了他几天临离开那会儿看他在丰镇街面儿上啃马粪这会儿可就真不知道了”
“……我明白了”
常思豪眼里干干的滴不出一点泪说道:“我们都是罪有应得……小晴我欠郑盟主的也欠你的你动手吧”说着闭上眼睛
小晴笑道:“你想死哪那么容易”
说话时剑尖微动一滴血从常思豪的颈部顺着剑身淌下小晴伸指接住瞧了瞧回手在嘴边轻轻一抿双唇立时娇艳明滴她的眼神忽然媚森森地妖异起來“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日日夜夜想你死去的亲人一闭上眼睛就是孩子头骨开裂、妻子浑身是血的画面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小剑一收飞身形跃过众人头顶向错杂的民居间掠去
把汉那吉大喝:“抓住她”人们潮水般涌去
常思豪望着血泊中的妻子女儿这一瞬间里仿佛一世的经历都闪过
他缓缓伸手入怀拔出胁差一掉腕刃口翻转向上刀尖对准腹部合上双睛肘尖猛地往后一缩
“扑”
血雾喷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