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饭吃得很慢。
两人并不意在吃的过程,大部分的时候都在聊天。
像新结识的朋友,热络地说起了身边的以往,单纯的约会,弥补了茶小葱回忆里的或缺。
大概第一次相遇时,谁也不会料到对方会与自己有这样的命途交集,现在想想,虽不是循序渐进的爱慕,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糟糕。
吃完饭躺进被子里,茶小葱拥着婪夜的窄腰,懒懒地全是困意。
茶小葱天性就是宅人一枚,进了屋子就不想出来,钻了被子就当是到了天堂。
婪夜也习惯了跟茶小葱大事小事都在被里讨论。两人说话越没忌惮,便越像一对老夫老妻。
过于稳定的生活,是人类男子不喜的,太平静就太乏味,总想着寻花眠柳,找点事儿惹些儿风波,说是寻刺激求开心,但是狐狸不一样,一来他不够花心,二来他不够勤快,三来他不够耐心。他本就是个不大能分心的家伙,现在更将所有的心力都花在了老婆大人身上。
秉承老婆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婪夜对茶小葱从来没有大意过。
狐狸嘛,除了床事上有些过于强悍,其它地方都好。
茶小葱觉得有那点毛病简直微不足道。
“刚才的花糕不错,还有冬至团也像模像样的。”茶小葱解散了头发,借着烛火把玩手里的紫玉簪子。那簪子十分精致,看手工就知道是孤红的本事。这人对女子的饰物能够如此上心,也算是难得之极。
“冬至日阴气最重,相传是因为颛顼的第三子,在世时作恶多端。死后更化成疫鬼为祸人间,人们为了驱逐疫鬼,便在每年的冬至时节焚香和面,喝甜酒,吃花糕,食红豆团。”婪夜枕着手臂。目光迷离地在茶小葱漂亮的肩线上游走。“人类之强大之处,仅在于化悲痛为食欲。”没想到他竟然得出这个样的结论。
茶小葱手指一颤,差些将簪子弄掉了。
不过细细想来也对,六界之中。以人间最弱,哪一次生灵涂炭的天地大劫,不是从人间开始?就算妖魔拼杀。仙人开道,最终受害的还是人界。不学着点自我催眠,这日子没法过。
“婪夜,听你的意思,好像不大赞成斩妖除魔,是我多心了吗?”
仙狐族与妖族有仇隙在先,但婪夜却并没急着报复,以他现在的状态,要想夺回失地并不困难。但他却将满副心思用在了救人上。
他心中挂记的,仍旧只有被困在冥界水陆道场中的仙狐族臣民。
“众神隐。天地变。六界之中最忌一端独大,不管是仙,是魔,是妖,是人,是神,是鬼,都不得强出位以争天下,每个族民都该有自己生活繁衍的家园,并不是这样你争我夺便可达到目的。身为王者,不该只是考虑自身的力量,还有万千子民所求的安泰与平静,向不向妖皇出手,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而是我的子民说了算。”
婪夜看着摇曳的账顶,探手搂住了茶小葱华丽的纤腰。随手取下她手里的发簪,置于枕边。
他收紧了被褥,被子里很暖和,熏得人心里软软地。
“当初,返香师兄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茶小葱沉默了一会,“但,是人都有情非得已的原因。”
“是的,情非得已。”婪夜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等到她回望过去,他又看向了帐顶。目光没有碰撞,却渗出些往常读不出来的无奈。
但是这异样的情绪很快被一句话打散了。
“只有一个月了,要怎么安排?”
茶小葱摇了摇头:“不知道。”
“知道我特地接你出来的原因?”婪夜扬起秀丽的眉毛,剩茶小葱一脸迷惘。
“……不知道。”她只知道不是出来游山玩水那么简单。
“买下《六界异闻录》的人是花叶玖,如果我猜得不错,她一定会将消息卖给御华派。”
婪夜给了一点提示。
灵狐族查探出来的消息更细致。
“她为了害我,居然不惜重金做出这许多事?”茶小葱觉得这位花仙子完全继承了乔安娜的偏执与疯狂,总认为别人得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什么心理?她虽然与她看不对眼,但毕竟只是性格不合,生来并无大事,又何必针锋相对?她这么费尽思量,究竟是为什么?
“是想以表制动,还是先下手为强,都是夫人你说了错。”婪夜怕是心中早有计议,直到此时,才露出一点属于王者的睿智,“点玉大会可能不会那么好过,你我要混进去不难,但要找个人假扮你却很难。”也就是说,会有人直接对她下手?是风无语,还是魁麟?
“你帮我报了铸炼技能,是不是意味我们要先去趟万俟家族?”楚地赶尸人,万俟家族,流霞庄……也许,还能查出白虎的下落,看来此行非去不可!
婪夜侧身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柔声道:“早些睡吧,明天就动身。”
“你不想……”只是一个吻么?茶小葱觉得心里有些空空的,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婪夜却这样轻易地放过了?
婪夜挑唇一笑,替她掖好了被子,弹手灭掉了烛火,还是那句话:“睡吧。”
夜色很快沉黑下去,寂静地只听见落雪簌簌,婪夜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舒缓了呼吸,慢慢合上了眼。
茶小葱做了一场春梦,只是这梦里的内容有些熟悉。不过一早醒来,精神倒好。
婪夜的一条长腿搭在她的腰上,这一夜压得她全身酸涨痛疼,腰像要断掉了似的。
婪夜还没醒,俊脸上竟印着罕见的疲惫。
以前就算是鏖战通宵,也不会这样劳累,他这是怎么了?
茶小葱抬起手。肩膀处有风吹进来,她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被这冷风刺激,婪夜也转醒了,看向茶小葱的眼神有些迷惑。
“早。”她生硬地打了个招呼。
“早。”婪夜有些迟钝地看着她的脸,伸手为她揩去了眼角的眼屎。茶小葱陡觉窘迫。
“要不……再睡一会?”她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手,被他习惯地擒了去。按在胸前。
“嗯。”他迷迷糊糊地应声。重新闭上了眼。
旧雪上添了一层的,垫在底层就变成了冰,窗外的冷香幽幽,墨色的梅枝上缀着细小的红瓣。像朱砂甩笔之后的殷红。
婪夜起来有点呆呆的,茶小葱只好贤良淑德一回,亲手伺候夫君穿上了衣服。
一切打点完毕。婪夜的眼睛才活过来,顺手帮茶小葱拉了拉衣领,茶小葱低头。却在锁骨附近找到一点如樱桃般的红点。婪夜没注意她的表情,施施然地转过头去。
原来那不是梦,而是这货趁她睡时不注意,把她给吃干抹净了。还以为他那是转了性子由畜牲变成了人,没想到还是一样的,只不过由光明正大改成了趁人之危。
喵的,奸.尸很有意思么?变态!
茶小葱没来由地生气。趁婪夜转头的当儿,低头冲了出去。
婪夜睁大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却什么也没说。他从桌上捞起那面镜子,照着两鬓的隐隐白发,无声地叹了口气。
此去楚地虽然不算太赶,但茶小葱生着闷气,无疑步子快得令人喘不过气,婪夜之前还跟得上,到后来,便只能望洋兴叹。他抹干了额上那层冷汗,面对着茶小葱的质疑没有吭声。依旧是微微笑着,可是那表情却是虚伪到了空洞。
“婪夜,你是不是病了?”茶小葱倒回来,看着婪夜有些苍白的脸。
这张脸好像没有昨日明艳,虚弱的身姿更不似往日那般神彩飞扬。
“没事,只是疏于修行,退步了。”婪夜喘了口气,回握住她的手指。
茶小葱想抽手出来,却见他淡淡地摇了摇头,目光中透出不舍。茶小葱不忍了。
“我们去看大夫。”茶小葱不懂医术,暂时只能求助于人间的大夫。
婪夜再三摇头,只是不肯,却拗不过茶小葱的霸道,被直直拖进了郴州城里的一处医馆。
小胡子的大夫为他请了脉,忧心忡忡地看了茶小葱一眼,勉为其难地开口道:“这位公子精力虚耗过度,只怕要克制房事,不可天天,不可早晚,更不可再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那些不正经的……地方?茶小葱与婪夜同时眉毛一扬,狠狠朝他啐了一口。
“庸医!”
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两人下了结论。
诊金也没给,茶小葱与婪夜就手拉着手就出了门。
那小胡子大夫被喷得一脸口水,顿时愣在那儿。
像这房事亏损,若是印证有行夫妻之礼,两人必是一样的症状,可是那位姑娘却元气饱满,精神奕奕,他当然只会猜这公子有些不洁的爱好,却不想正触了霉头。要知道,说仙狐族不忠不贞,就跟说男人不行不举是一样的效果,婪夜差点跪在冰天雪地发誓说只睡过茶小葱一个女人。
茶小葱成日与婪夜粘在一起,他有没有染指其他女子,更是一望即知,在她想来,这庸医就是讨打。
郴州是楚南的一座小城,山川流翠,景致宜人,倒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
出了医馆,想起刚才那事还有些忿忿不平。
茶小葱紧攥着婪夜的手,恨恨地道:“这家不行,我们去别家,要不看看兽医。”
婪夜还没来得及反驳,两名华衣公子摇了着扇子扑来一阵寒风。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顺口道:“不用看了,只是普通的着凉。”
目光却随着那两名华衣公子飘远了……
“听说庄主动了真怒,处死了两名弟子,都说方庄主仁慈,流霞庄这么多年来,才处死了这两个。”一位公子道。
“若真的仁慈,又怎么轻易置人于死地,唐兄,你这话未免有失分寸。”另一位公子摇了摇头,“流霞庄的公子哪个不是风流成性的,飘香院的姑娘们没少拿他们的银子,这一回只不过是玩得太烈了,也算不得是大忌,为什么偏偏就处置了这两人?依我看,分明是方大公子与同门师兄弟拈酸拿醋,借故公报私仇。”
“韦兄此言差矣,在下有朋友在流霞庄修行,得来的消息哪会有假?这两人是因私自修习采补之术,触犯了门规,才被处以极刑的。”
“嘁,修仙门派不是有合修双修之法么?采补之术也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何必下如此重手?方庄主自己不也纳了那么多房小妾?谁知道他是不是也学人修习那种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生杀予夺自在他手上,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还看不出来么?”
方轻侯是仙门出了名的万花圣手,却禁止门人修习采补之术?听起来,着实叫人难以置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