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阴柳中虽然带着一个阴字,却并非邪祟之灵,也不是阴寒之属,它可以吸收一切与“阴”相关的存在,维持一处天地的阴阳平衡,所以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吉祥守护,有历阴柳的地方,必然是极好的修行之所。
不过,这历阴柳看似人畜无害,却绝不是脆弱且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阴阳平衡是这世间大多数事物的本质要义,一旦失衡,就可能顷刻瓦解,历阴柳可以吸收一切与“阴”有关的存在,所以这世间有十之七八的手段对它来说不具威胁,就算有些罕见秘力能打在它身上,也不一定能破开那堪比七星法阵的防御。
而大多数生灵身上也有阴阳平衡,倘若不幸被那柔嫩的枝条碰到,可就遭殃了,轻则修为尽失,重则身死道消,甚至魂飞魄散,如此实力,就算是被躅麝他们三个围攻,也吃不了亏,至于萧聪他们这几个渡河境的小虾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一行众人迟迟不敢动手。
现在这难得的吉祥守护出现在宇文丰都身旁,必然是后者的雷劫破坏了这处天地的阴阳平衡,但聪明如大才子,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宇文丰都的雷劫是如何破坏阴阳平衡的。
众人说话间,历阴柳的十几根柳条已经伸进宇文丰都的元气风暴,并将盘坐在地的年轻人缠绕起来。
星流云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萧聪等人阻止不及,无可奈何之下刚要紧随而去,却见狗头少帅的身形突然停滞,仔细看,一条浅绿色的纱带缠绕在星流云的腰上,而出手者竟然是宇文丰都的心上人莲姬!
星流云扭头,怒不可遏,
“你干嘛!”
莲姬柔荑拽着绿色纱带,粲然浅笑,
“这历阴柳对于丰都来说,不见得是坏事,星王爷稍安勿躁嘛。”
一行人见莲姬如此作态,不禁稍稍安心,这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跟宇文丰都又是情比金坚的恋人,倘若不是心里有底,她绝不会如此平静。
星流云剑眉轻挑,神色略显不善,
“莲姬姑娘好像知道些什么,可否说来听听?”
“嗯--”莲姬扁着小嘴儿,略作沉吟,“本来丰都不让我说,但今天这情况,我若是不说,你难免心生芥蒂,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以后要装作不知道,不能让丰都发现猫腻。”
星流云痛快点头,
“没问题。”
莲姬怅然一叹,开口道:
“当年宇文家被独孤家袭击的时候,带的是独孤九剑中的蚀冥,它的威力,想必大家就算没有耳闻,单从名字上也能知晓一二,被蚀冥剑所伤,灵魂必然被冥阴之力入侵,即使是灭天境的真仙,也万难将其摆脱。
虽然那时候的蚀冥剑,不算是真正的蚀冥剑,但从寻常意义上来说,丰都那天已经死了,他一个地境修士,魂魄被劈得七零八落,离魂飞魄散只差一步之遥,好在我家主人也算及时赶到,将他的灵魂碎片尽数收起,回去后花了大力气,算是保住了他半条命。
可是他灵魂里的冥阴之力却无法帮他去除,只能靠渡劫时的天雷之力淬炼出来一些,于是我家主人教授了丰都一些招引更多天雷之力的方法,这也就是丰都的雷劫与同境界修者相比,威力更大的原因。”
众人闻知此事,心中无不戚然,之前就觉得丰都是他们这些年轻人中最悲惨的一个,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比他们所知所觉犹有甚之。
“那现在的木头岂不是每时每刻都过得非常痛苦?”星流云问道,一脸震惊。
莲姬小嘴嗫嚅两下,强颜欢笑,
“也不算吧,习惯成自然嘛,想来丰都已经度过最难熬的阶段了。”
对于这句话,众人也只能是心照不宣地摇头一叹,莲姬主人都办不到的事,他们更是无能为力,多说无益,不如闭嘴。
突然,萧聪灵机一闪,激动道:
“如此说来,历阴柳一定是被丰都哥渡劫散发出的阴气招来的,它既然能够吸收这玩意儿,不知道愿不愿意帮丰都哥把魂魄里的冥阴之力化解掉。”
星流云等人亦是惊喜万分,只有欧阳寻浓眉紧簇,摇摇头,
“我看这事儿悬……”
“为什么?”被泼冷水的狗头少帅又不乐意了,“都没试过你怎么能说不行!”
大才子用近乎悲悯的目光看着星流云,
“我也希望历阴柳能够让丰都解脱出来,但莲姬主人都做不到的事,肯定有很大的难处,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莲姬的主人之所以没能帮丰都解脱,是因为丰都被蚀冥剑斩伤后,冥阴之力在他的灵魂上已经成了附骨之蛆般的存在,甚至,他的灵魂得以拼凑起来,那冥阴之力也有一定的功劳!”
星流云脸上震惊之色更甚,
“你的意思是说,如今的丰都已经离不开那冥阴之力?”
欧阳寻点点头,
“将冥阴之力从灵魂上剥离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像丰都这样的情况,剥离冥阴之力后,大道规则还能不能容得下他,丰都最大的幸运,是他遇难时修为尚浅,不被大道规则注意,在修行的过程中,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否则的话,恐怕就算是莲姬的主人,也是回天无力了。”
星流云不愿相信,转头看向莲姬,
“是这样吗?”
而莲姬则是一脸敬佩地看着欧阳寻,由衷赞道:
“今天算是真的领教了,欧阳王爷不愧是龟府的少节主,说得一点不错。”
欧阳寻又习惯性地谦虚起来,
“莲姬姑娘过奖了,我也是突然想到,就忍不住说了出来,口无遮拦,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可就算是这样,难道我们就不能试一下吗?好歹也算是一线生机啊。”幽女面带不忍之色,仙颜楚楚。
这一次倒是星流云率先变了口风,
“唉,听他俩这么一说,我看还是算了吧,木头这件事如此复杂,就算看小聪的面子,历阴柳愿意施以援手,但能不能成功还得两说,毕竟仅是差了万分之一,木头也必要魂飞魄散,这个险我们冒不起,还是循序渐进稳中求胜吧。”
“对了!”狗头少帅突然惊乍,“你确定历阴柳不会对木头造成伤害?”
莲姬还没说话,皇甫翾倒是先开了口,
“放心吧,一直监视着呢,至少到目前为止,宇文王爷的状态稳定的很。”
星流云愁眉不展,
“虽然它对丰都不见得有恶意,倒也要避免节外生枝,别一个疏忽,好心办了坏事。”
欧阳寻深以为然,狠狠点头道:
“星流云这话说的很对,无论怎样,不能让它触碰丰都的灵魂!”
星流云转脸看向萧聪,目光炯炯,
“小聪,你面子比较大,要不你去说一声吧。”
萧聪瞪大眼睛,
“我去?”
“不然呢?难道我去?”
“额……你去,好像也不是不行……”
“小聪,你是在逗我吧!赶紧去!不然稍迟片刻木头就没命了!”
“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地试一试吧。”
年轻人说完,往前走去,没走几步,见躅麝他们三个准仙相随左右,便停下脚步,一脸认真道:
“前辈留步吧,这事儿还是晚辈自己去比较合适。”
三位准仙面面相觑,善解人意的谷朿率先拱手,
“萧族长多加小心,我等在此随时接应。”
“嗯嗯,有劳前辈了。”年轻人不等躅麝和戚梭表态,拱了拱手,继续往前走去。
萧聪不紧不慢地来到树下,这历阴柳不愧是玄真界公认的吉祥生灵,其近前的这片空间,果然让人别有一番感受,那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和舒服,年轻人躬身作揖一拜,恭恭敬敬开口,
“晚辈萧聪,见过前辈。”
柳条轻轻摇晃,如有春风轻拂,鸟兽虫鱼通灵为妖,山石草木通灵为精,有些妖精羡慕人形,所以常以人形示人,而也有些妖精执着于自己的本来面目,即使能够化为人形,也还是保持着本体的姿态,很明显,这历阴柳是后者。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入耳畔,清脆动听,不染半分俗气,
“千万年来唯一能够修行的萧家人,久仰了。”
这句话倒让萧聪有点无所适从,
“前辈此言甚重,晚辈实不敢当。”
历阴柳轻笑几声,
“你是伏魔者,是玄真界的希望,有何不敢当的。”
萧聪赧笑,
“祖宗萌荫,不敢妄避,抛开外物不讲,晚辈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
“听得出来,你是真的谦虚,能有如此心态,倒也是件难得之事。”历阴柳说着,话锋一转,“你是为这年轻人来的吧。”
萧聪重重点头,
“正是,不知前辈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位朋友?”
“处置?”历阴柳又笑了几声,“谈不上,我只是负责守护这福善之地的阴阳平衡,你朋友排出了些许阴戾之气,虽然相对于整个祁艮高原来说算不得多,但若置之不理,日后恐怕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这话听上去虽然有些夸张,却是所言非虚,世间万物大多如此,越是纯粹,便越是脆弱,就像襁褓里的婴儿,不经意的细微干扰就有可能成有日后的祸患。
“只是吸收阴戾之气这么简单吗?”萧聪试探着问道。
“不然呢?”历阴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你这朋友灵魂里的冥阴之力,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萧聪干笑,
“我们之前的对话,原来前辈都听到了。”
“那是自然,你放心吧,我没有加害他的意思,不管他是正是邪,单凭你伏魔者的身份,我总归要给这个面子。”
“前辈又说笑了,晚辈在您这儿哪有什么面子,说起来,我这位朋友也是个可怜人,额……当然,您可能已经知道了。”
萧聪轻声一叹,紧接着拱手作礼道:
“那晚辈就不打搅前辈了,等前辈忙完,再带着诸位朋友过来拜会。”
“那倒不必,我不喜繁文缛节,亦不擅长待人接物,等你的这位朋友排尽阴戾之气,我便离开了,到时候还望诸位莫要介意哈。”
“额……”
萧聪对此回答倍感诧异,没想到这历阴柳竟有如此直率的心性,
“晚辈愿代前辈向诸位朋友问好,前辈自便就是。”
“那就有劳你了。”
“晚辈荣幸,先行告辞。”
“慢走不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