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爷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逃难似的逃回了太医院。这世间女人最多的两个地方,一是花街柳巷,二是深宫后院。前者是一群男人围着一群女人,换言之就是每个和尚都有肉吃。后者是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男人,粥多僧少,导致的结果就是要么和尚撑死要么浪费粮食。相同的是花街柳巷是寻欢作乐之地,深宫后院亦是,只不过后宫只是圣上一人的青楼,这种吃独食的滋味实在是令天下男人向往,所以坐上龙椅独霸后宫是男人毕生的梦想。
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家发现做皇帝是件很苦逼的差事,那这天下的男人一夜之间都会失去梦想。转而想想那些历史上寿终正寝的皇帝哪一个不是低调勤恳敬业,挑灯批阅奏折到凌晨两三点,国库虽充足但皇上依旧很贫穷。众人一看,当皇上原来这么惨,遂作罢。
天空阴沉,风雨萧萧,大风刮着雨水尘沙天地乱窜。
一场秋雨一场凉,冬天看来不远了。
二爷关上太医院的窗户,避免雨水肆意的侵入。明明是凉爽的天气,门窗紧闭之后却又有些湿闷。
二爷说:看也看了,玩也玩了,雨停了我们就回去吧。
我说:好。今日你不值班?
二爷说:我与别的御医调换了时间,晚上跟你回长贵那儿再聚一聚。
我开心的点点头。我在长安待不了多久就得离开这一点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因而抓紧时间相聚显得格外重要。
空气里弥散着药材的气味,同绝情谷医馆是相同的味道,闻起来倍感亲切。我被一场雨困在屋子里又无聊又饥饿,伸手就抓着药材往嘴里塞,其中滋味真是不可描述。
我说:这什么东西。
二爷说:是陈皮。
我粗略得咀嚼了两下就吐了出来。
我说:啊,是不是晒干的橘子皮?
二爷说:嗯。
我又抓起一把橘红色得药材放进嘴里,舌头刚刚触碰药材就立刻反馈出苦出天际的信息。我此时的五官一定皱在一起奇丑无比。我的唾液只能不断的往外吐实在没有勇气咽回喉咙。
我说:呸呸呸,这苦了吧唧的东西是什么啊?
二爷说:你真是撞大运了。
我叫嚷着:啊,什么意思?
二爷说:你有幸吃到了药材里数一数二苦的黄莲。
我说:倒霉,有没有冰糖,快,救命。
翻开一个小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八个大小一致的四方木盒,二爷掀开其中一个木盒子的盖子,里面堆满了晶莹剔透的冰糖。我顾不上思考,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一盒冰糖嘎吱嘎吱的吃。二爷则在一旁不断劝我少吃一些以及提醒我冰糖真正的吃法是含在嘴里慢慢使其化开并非用牙咬碎。
我向来谨遵医嘱,很快我就找到了吃冰糖的正确节奏与方法,一粒冰糖在嘴里可以含上一刻钟之久。
在我尝遍了二十八种药材之后,雨停了。尽管许多名贵药材下肚,可我依旧很饿。
二爷说:进宫不容易,出宫同样不容易。
我说:就和早上一样扮成太监不就好了。
二爷说:一个太监是不可以频繁进出宫的,更何况还一日两次。
我们陷入了沉思。
我说:啊,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二爷说:但说无妨。
我说:我可以飞出去。
二爷说:......
我说:哎呀,我早上其实也可以飞进来的。
二爷说:啊,你为何现在才说。
......
计划很简单,二爷拿着宫牌从宫门出去,我则乘着四周无人使用大轻功飞跃高耸的朱红色的宫墙,一路飞至小松酒肆前与二爷汇合。然后由二爷掏钱买酒,我负责扛酒。实际上当你消费满一定金额的时候,小松酒肆就会送货上门。
我吹着口哨悠哉游哉的走在前头,二爷护着荷包满面愁容的走在后头,后面还跟着小松酒肆的送货伙计。
我时不时回头看看二爷,再看看一板车的好酒,心满意足。
二爷说:你这是*裸的压榨百姓。
我说:非也非也,我这是劫富济贫。
二爷说:你济谁的贫了?
我指了指自己。
二爷说:我看你是贫血贫嘴贫气。
我说:不,我当然是贫困贫苦贫寒贫道贫僧贫尼。
二爷说:这天下还有人辩的过你吗?
我想了想,说:还真有。
二爷说:谁?
我说:我师父。
二爷又问:那你师父还有师父吗?
我说:好像没有。
二爷说:那你师父大约无敌了。
经二爷这么说,我突然觉得我这副能言善辩油嘴滑舌的德行或许是跟着师父学来的,古话不都是这么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师必有其徒。我想,当年我爹放心大胆的让我拜玉面小白龙为师一定是和小柿子她娘想的一样,觉得师父医术高武功好长得帅。事实上是这么一回事又不是这么一回事,总归师父这人的品行一言两语很难说清。
长贵家的奴仆站在门口张望,远远看到我们的身影掉头就回府里禀报,等我完全走到门口时,长贵已经出来迎接了。
送酒的伙计把酒一坛一坛从板车上卸了下来,又随着府里的奴仆们把酒一坛坛搬了进去,运完酒,二爷又给了酒肆伙计一些小费,那伙计收了小费连忙点头哈腰的致谢,揣着碎银喜滋滋的回去了。
看到二爷这般善良,我心里还挺高兴的。看看二爷的背影,再看看长贵忙碌的身影,我觉得能结交这些朋友真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我抚摸着饿瘪了的肚子抬起脚就冲了进去,朝着菜香四溢的厅堂一路狂奔。
人不开心的时候会感觉饿,人太过开心的时候也会感觉异常饿。
我喝酒吃饭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感觉像是一只饿了几个月的小狼。
二爷说:你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我稍稍放慢了些节奏,但也没功夫和他说话。
长贵说:哈哈哈哈哈,二爷到底是带你去皇宫旅游还是带你去皇宫做苦力,怎么会饿成这个鬼样子回来。
我努力把嘴里的饭菜吞进肚子,说:差不多差不多,简直是步步惊心,处处危机。
二爷说:长贵兄,别听他胡说。来,喝酒。
我说:啧,虽然我稍稍夸张了些,但这样更具表现力嘛。
二爷和长贵同时说:吃你的饭。
吃饭就吃饭,我埋头吃饭,饭量之大,速度之快,就像是一阵龙卷风刮过饭桌。
我打着饱嗝,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露出了尴尬之色。
长贵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家莞儿在女子中算是饭量较大的,如今看了你这食量,不知道我家莞儿天天吃饱没。
我说:能吃是福。
长贵说:你师父会不会嫌弃你吃太多?
我说:不能吧,没听师父抱怨过。
长贵说:那你师父真是疼你。
我说:这算疼我?你们不知道我们绝情谷种了多少地,不使劲吃是吃不完的。
两人用胳膊支撑着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这眼神很是熟悉,就像是萧妃说这小家伙长得真别致时的神情。我安慰自己,自古英雄都是异于常人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英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下这么多饭。师父说过特长就是做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想来能吃也是个特长。
长贵用木筷敲击陶碗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我说:你这是在召唤你们丐帮弟子吗?
长贵说:哈哈哈哈哈,放心放心,他们听不见的。
二爷说:我现在真是羡慕你们逍遥自在。
我说:佛说放下执念,立地成佛。
长贵说:我靠,你这是劝二爷遁入佛门啊。
我说:佛门慈悲,有何不好。
长贵说:罚酒罚酒,二爷还是个纯情小处男呢!
我本来就饱又被迫饮下三碗酒,肚皮都快被撑破了。我扶着门框消化胃里的食物,二爷见状喂我吞了几粒健胃消食的药丸。今晚的天空乌云密布,丝毫不见星星和月亮。
我说:饭饱思那啥,饥寒起盗心呐。
长贵问:你想做什么?
我说:我吃的太撑,想出门溜达溜达。
二爷说:现在外面一片漆黑,着实不宜出门。
我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亮,简直可以亮瞎眼。
两人同问:哪里?
我说:百花坊啊。
长贵立马堵住我的嘴,一幅做贼心虚的样子:小声点。
我说:怎么了,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去过?
长贵说:去去去你大爷,我这种好男人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我说:你骗人!
长贵说:小声点,别被莞儿听见了。
我笃定:看来你确实去过。
长贵说:哎呀年少无知嘛,现在兄弟我有了家室不方便再去那种地方啦。
我说:那我和二爷这个纯情小处男一起去,你这个已婚妇男就待在家中与你那小娘子恩恩爱爱好了。
二爷表示认可,抬起腿就往外走。
长贵见状一个箭步直接扑了上去,抱着二爷不撒手。
二爷问:你这是做什么?
长贵说:不要抛下我,作为一个已婚妇男内心很纠结啊懂不懂,你们容我挣扎一会~
我说:去就走,不去就撒手。
二爷眉头紧皱,身体绷直。可以想象一个纯情小处男被已婚妇男紧紧抱住内心是多么的崩溃。我想,得赶紧带着二爷去百花坊洗涤心灵。
半炷香后,长贵终于结束了其内心复杂又激烈得挣扎,邪恶最终战胜正义。挣扎之后的长贵在错误得道路上行走的心安理得,而我无疑是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