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只落了水的野狗苟延残喘的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旁的无赢长老因过度受到惊吓故而也虚弱的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无赢长老盘着腿,眼皮耷拉。唏嘘间他似乎忆起什么,过了半晌拍腿说道:老夫想起来了,你这毛病老夫曾经见过。
我无力的抬起眼皮暗自思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和我一样备受摧残的倒霉蛋。
无赢长老浑浊的眼球突然闪烁着金光,目光投向远处,咽了咽口水说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年老夫才十五岁,随着凯旋的军队从蛮地不远千里的徒步走到长安,走走停停,那可是足足走了小半年呐。途中路过一个叫赤城的地方,在当年,那地方可是武林圣地,比起现在的长安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什么有名的侠客,武林高手统统流连此处就连盟主堂都设在这里。
我暗叹,原来赤城以前这么牛逼。
无赢长老瞥了我一眼,突然笑道:五十多年前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翻了一个白眼,还能在哪,指不定是缕孤魂到处乱游荡。
他继续说道:赤城这地方汇聚了灵气啊,传说五百年前有一个侠客就在赤城这个地方击杀了一条赤龙。
这世间当真有龙这种东西吗?
我张了张嘴,气息荏弱的问:为什么要杀龙?
无赢长老说:啊~传说这赤龙是邪龙。自古所有邪恶的东西都该会被正义铲除。
我说:真的假的啊,越说越玄乎。
无赢长老说:诶?千真万确,那个侠客杀了赤龙之后剔其龙骨,剜其龙眼做了两颗龙珠。那龙珠晶莹剔透似水晶琉璃,龙珠的中心透着碧蓝色的荧光,那就是赤龙的眼睛。
我惊呼:龙珠?
无赢长老说:嗯,现在应该很少有人再提起它了,可江湖上却为它腥风血雨了几百年。当年军队行至赤城时刚好遇到一个恶疾发作的男子,症状与你颇为相似,不过,他不仅仅是手臂呈现透明之色,就连整个面部都透明的骇人。大家都视他为异类不敢靠近,将军直接挥剑刺穿了他的胃。
我问:后来呢?
无赢长老说:死了。
我说:这将军真是鲁莽。
无赢长老说:刺完之后伤口处溢出碧蓝色的光芒,众人好奇,破其腹一探究竟,竟然发现他的胃里躺着一颗龙珠。
他神色忽然哀伤:龙珠一现,江湖大乱。须臾间,那些江湖人士便纷纷来夺,那一次,朝廷的军队和江湖门派正面交锋,那是一场血战,死伤无数,血流成渠。最终那颗龙珠也不知被谁夺了去。
说完,他突然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我身侧蹲下,一把拽出我的手探脉。我无力反抗,任由他搬弄。半晌,他眉头一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接着他似乎急于确认什么,伸出一双瘦骨嶙峋的手贴在我的胸上,我震惊的毛骨悚然,这死老头居然乘机耍流氓?
我刚想憋出一口气破口大骂,只见他收了手,嘴角渐渐上扬。那种诡异的笑容令我头皮发麻。
无赢长老说:果然,果然如此。
我困惑的看着他。
无赢长老忽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角还留出两行清泪:苍天有眼啊,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还是出现了。
他踉跄着连走带爬的捡起被丢在一旁的匕首,紧紧攥在手心,嘴上却说:江小兄弟,能认识你还真是高兴啊。
我问:你想要杀我?
无赢长老说: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靠,你表现的这么明显,当我瞎啊。
无赢长老挥了挥明晃晃的匕首,说:既然你如此痛苦,便让老夫替你解脱吧。
我说:狗屁,刚刚不解脱,现在我已经挺过来了,你这老头是不是有毛病。
无赢长老说:哼,杀了你,老夫便容颜永驻长生不老啦!
言毕,握着匕首直直向我刺来。本能的我想起身反抗,奈何我用尽浑身力气也只够翻个身躲过一劫,但很快无赢长老调整好姿势,又朝着我的身躯挥剑,就在剑快抵到胸口时,无赢长老忽然身体顿住,片刻,面目狰狞的倒下,倒下时后脑勺的暗器穿破头颅,血流满面。他惊恐的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瞳孔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我抬头寻找暗器的主人,赫然瞥见师父站在黑暗的一隅,神情冷漠。
刚刚我差点就死掉了,也就是刚刚我才幡然醒原来我骨子里怕死怕得不得了,在我以为自己即将翘辫子的一瞬间,脑海里掠过许多事情,譬如迅速合计了一下外债总额以及人员名单,又想了想早上起来时给小斑是否添够了足够的饲料,接着又想起今早出门时二娘嘱咐我早些回去,说她晚上会做一道新学的蜜汁烧鸡给我尝尝新鲜,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时候想到以后连鸡屁股都吃不到就很不甘心。
但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先倒下。无赢长老眼珠子瞪的又大又圆,显然死不瞑目。我想,如果刚刚先倒下的人是我,毋庸置疑,我的眼珠子瞪的肯定比他还要大还要圆。
我只眨了眨眼,师父便从黑暗的角落闪到我的面前。
他看着我。
我看着他。
四目相对片刻我便垂下头来,这种眼神的较量我向来赢不过师父,
我趴在师父的背上一声不吭,他亦缄默不言。走出密室后冷冽的空气灌满肺部,我下意识的搂紧了师父的脖子,这才真正活了过来。
灰色的天空乌云密布,偶有电闪雷鸣轰轰作响。
冰雪还未消融,师父踩在残雪上发出吱吱声,他每走一步我便听着吱吱声数一步,数到三千一百二十一步时我已昏昏欲睡,神志不清。
我说:三千一百二十二。
师父又迈了一步。
我说:三千一百二十二。
师父说:孽徒,是三千一百二十三。
我蚊子哼哼般的应道:喔,那接下来便是三千一百二十,二十几来着,啊,二十一。
.......
就这样数到家时我依旧停滞在三千一百二十一步,实在难以启齿,我把自己数睡着了。诚然,数羊可以催眠也是同种原理。
门口,我用手戳了戳师父的肩膀暗示他停下。
我说:别让二娘发现,悄悄地。
关于我的身体状况,二娘只知一半。有关恶疾的事我对她只字未提过,无论从前还是以后,我都不想让她担心。事实证明,凭师父的功力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简直就是小意思,这也是为何他是我师父,而非我是他师父,假使一个师父完全逊于徒弟,那双方都挂不住脸面。
我趴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师父握着一支蜡烛坐在床沿,
师父问:伤何处了?
我怯怯的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他。
我嗫嚅道:没伤哪,都是内伤。
师父轻嗯了声,将蜡烛放回床边的烛架上。
我说:不过这次有些奇怪,发作时徒儿的手居然变成了透明色,怪吓人的,你看,就是这只手。
说完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
师父替我盖好被子,抢行将我伸出来的胳膊塞进被窝,语气冰冷道:昔日让你吃药你偷偷将药倒进茅厕,让你练功你又偷懒,如今不管你是胳膊变透明,还是脸变绿,放心,为师都不会管你。
我说:不管就不管,大不了徒儿和那倒霉蛋一样被人当成怪物杀了。
师父问:什么倒霉蛋?
我说:无赢那老头说五十年前有个和我一样的倒霉蛋,恶疾发作之时与我一样,而且他比我惨,他连脸都是透明的。然后就被别人当怪物杀了,肚子都被人破开,肠子都被挖了出来,什么大肠小肠盲肠十二指肠统统都被扯了出来,展开都有几米长呢。
我一边说一边偷瞄师父的表情,以至于添油加醋,越说越夸张。
师父依旧冷漠.
我说:啊~还有,那倒霉蛋肚子里还有一个珠子,听说是五百年前一个侠客杀了赤龙用其骨和眼做成的,叫什么——龙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