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泉县衙这些天,因了那红江洲的大火,自然是乱成一锅粥。
一街之隔,紫云庄,修竹冉冉,绿萝幽幽。
两个绝色少女,一白一绿,如仙子般上下翻飞,你追我赶,葡萄架,紫藤架,屋檐,桂花树,翩翩跹跹,银铃般的笑声荡漾,教人痴醉。
八个背剑侍女,精神抖擞,站做一排,静静看着两人比试。她们都是少女庄主慕容雪的侍女,分别以“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命名的,“春夏秋冬”各带一个芳字,“梅兰竹菊”各带一个剑字。
这番比试,总的来说,白影慕容雪轻功略胜一筹,而绿影玉禾却有小巧玲珑之便。两人落在院中,便有丫环送上茶水来。
两人略作休息,又执了长剑,要比剑法。
玉禾要消瘦一些,小巧玲珑,这剑法便使得格外灵巧,速度一快,自然是绵绵密密,化作剑光一片,偏她劲力颇巧,剑气也不怎么外泄,仿若无声,看起来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威力。
慕容雪点了点头,笑道:“多年不见,你倒还是这般,善于藏拙!”一伸手摘了一朵小花,抛了过去,霎那间便碎裂而成数百千片,化作一片红红绿绿的碎屑,被剑光荡了出来。
“师妹这剑法,得了师父的真传。可惜迅捷而不凌厉,少了一丝力道,对敌稍嫌不足。”言罢,慕容雪捏了个剑诀,飞身上前,与绿衣女子战在一起。
只见她手中一柄白虹剑,并不是那样迅疾无踪,倒有些一板一眼的样子,似穿针引线一般,绵绵不绝。看似普普通通,毫不费力,却是极准的,一针下去,一针又来,如此往复不断,越来越快,竟是把对手当做个玩偶,要在上面一针盖一针,密密绣个花儿草儿一般。
六十招下来,玉禾绵密的剑法便被打乱,磕磕绊绊起来。
慕容雪这套剑法之妙,全在这“刺绣”纹路的编排,已然料定了对手,有时惊涛骇浪,一波一波,直面威压;有时耳提面命,三令五申,左敲右打;有时无精打采,凝而不发,总让人担心有后手。对敌之人,不知不觉之间,对那刺来的剑尖,浮想联翩,进而落入剑主的窠臼。
玉禾越战越是害怕,不由得香汗淋漓,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
“师姐果真厉害,连百花五绝,七彩追云剑都习会了么?”
慕容雪把剑招放慢下来,笑道:“还差的远呢,师姐如今不过还在第四重。”
剑招虽是放慢了些,可这剑法威力已现,剑针好比那追魂的幽灵,依旧朝着绿衣女子的周身要穴刺去,玉禾娇喘吁吁,慢慢便支持不住了。
“师姐,我要输啦!”
一声惊呼,长剑脱手飞出,玉禾顺着力道,往后一跃,落在墙头。慕容雪一跃而起,长剑搭上飞出的剑,滴溜溜轮了两圈,往地上一甩,那剑稳稳插在地上,嗡嗡作响。
慕容雪缓缓落地,抬头笑道:“三年不见,师妹进步不小。”
玉禾赞道:“师姐是做了庄主的人,每日繁忙,修为也是不落,真是天才。”
天才?慕容雪心里一动,皱着眉头道:“你这小妮子,天才岂是随便说得的?你也知道,大家眼里的天才,一直都是柳峰师兄,他……”
玉禾吐了吐舌头,便不说话了。慕容雪望着玉禾气喘吁吁的样子,鼻尖也沁出微汗来,不禁莞尔,拿出手绢来替她擦了,两女收了佩剑,递给紫衣侍女,手挽手进了书房。
夕阳西下,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金光血色,如梦如幻。
梅剑在门口轻声禀报:“小姐,雨墨姑娘来了。”
杨雨墨是县尉杨震的掌上明珠,清水出芙蓉,年方十二,陪在她左右的,当然是形影不离,永远都在,永远也不多说话的林楠哥哥。
林楠一家寄居在杨家,已经很多年了,两个娃娃便是青梅竹马。县尉杨震又和慕容雪的师父秋枫清有些渊源,大家时常往来,十分熟稔。
“雨墨妹妹和林楠弟弟,可真青梅竹马,天生的一对。”
玉禾一贯喜欢煽风点火,便开始取笑。两个小朋友,一霎那就脸红到了脖子上,一个娇羞无比,一个把身子背了过去。小女孩杨雨墨脸上虽羞,嘴上可一点儿也不示弱,撅着嘴就回敬起来:
“玉禾姐姐,你好坏!”
“雨墨妹妹,姐姐哪里坏了?姐姐说的可是大实话嘛。嘿嘿……”
杨雨墨嗔道:“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就知道欺负小孩!我要告你师父!”
玉禾便拉了杨雨墨的手,笑道:“哎呀,妹妹,师父打屁股,姐姐好怕的呀。”
慕容雪直摇头,道:“小蜜蜂玉禾,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雨墨啊,你这玉禾姐姐,人是不错,不过你要小心她,小嘴甜如蜜,笑脸人来疯。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可有得人受。”
玉禾眼里邪光一闪,笑道:“雨墨啊,要不要知道我师姐的绰号?”
杨雨墨笑道:“她的绰号,八九不离十,便是绣花玉观音。”
玉禾咯咯直笑,道:“非也非也,她以前,叫做‘鹊桥相思鬼’。”
“唔,织女么?倒和绸缎庄老板,追云剑的功夫,合得上……”
玉禾嘚瑟起来:“很久很久以前,你雪姐姐,也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哥哥英明神武,可一年难得一见。师姐轰轰烈烈,一场风花雪月啊,最后结局,便是‘百花山中雪,鹊桥相思魂’。我们几个给她取的。”
慕容雪哭笑不得,啐道:“几年前,我才雨墨这般大,懂得什么风花雪月……”
雨墨意犹未足:“后来又怎样?”
“雪姐姐的青梅竹马,乃是我们那里的一个小天才,名字里带个云字的。”
“有个云字怎么了?”
“这位云师兄,后来丢了……”
“丢了又怎样?”
林楠冷不丁在旁边笑道:“丢了云,便叫‘百花山中雪,鹊桥相思鬼’了。”
慕容雪这才明白过来,一时又羞又气,扑过来便打玉禾,笑骂道:“死妮子,我叫你编,我叫你瞎编!”
众人均是笑做一团。
玉禾一边躲让,一边笑道:“师姐,句句属实的呀!”
慕容雪骂道:“柳……柳师兄的名字,哪里带个云字了?”
玉禾咯咯直笑,道:“好极好极,有人死不承认,这回总算说了实话!原来师姐心里的青梅竹马,果然便是柳师兄!”
“我越理你,你倒是越来劲了。”慕容雪想到此处,便转过身来,问雨墨道,“雨墨妹妹,今日有什么事的吗?”
雨墨笑也笑够了,道:“有的有的。”
小手从林楠手里取过一副卷轴,笑道:“玉观音姐姐,我娘说,这经日夜诵念,对修身养性,大有好处。”
这是上等蜀签,梅花小楷写就的一副《心经》。那字极为隽秀雅致,珠圆玉润,气度从容,竟是难得的上品之作。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玉禾随口念了几句,吃了一惊:“师姐,你这是,要做尼姑吗?”
慕容雪没有说话,一行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双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卷轴上的字,那心,就好像要融化进去了一般。玉禾咽了咽口水,便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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