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会这事,总还是要办的。
这一日,清江屯宋平和天宁庄老管家,终于被请到了金沙帮五福堂。
那时天空灰暗,阴沉,朝天门外云雾缭绕,冷冷清清,金沙帮马帮主的婚礼再热闹,到这时候,也是过去了。进得院子里,只见四面八方站满了泥塑般的侍卫,空气里有一种傲慢而凶悍的冷漠,恶狼在高高的雪山之巅,一声嗷叫,终于露出了他们坚硬的牙。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些侍卫把宋平的四个护卫,慕容雪的四个侍女,老管家的四个庄丁,堵在了门口。众人不服,便吵了起来。只见一个瘦巴巴的年轻管事,面无表情地来到他们面前,一拱手,不冷不热地道:“神农会的大事……只能天宁庄和清江屯的首脑人物与会,老管家、宋庄主,还有宋夫人,里边请。”
宋平和慕容雪一见,这人却是认得的。
其实老管家也认得,只不过心里不爽,懒得理而已。
宋平道:“原来是小葛子老弟……金沙帮凶神恶煞,这怎么说?”
那年轻管事真是渝州九龙坡分舵舵主小葛子,小葛子赔笑道:“宋庄主还请海涵,这也是上头的规矩,小葛子也做不了主。”
老管家便开门见山,不客气道:“金沙帮可是请咱们来开会的。神农会一块大饼,还在半空里,也不是哪一家,哪一人能吃到嘴里的东西。我天宁庄用不着求你金沙帮,你金沙帮也用不着求我天宁庄。草台班子,临时合伙而已……谁又比谁高一等了?”
小葛子尴尬笑道:“老人家,言重了,言重了。”
老管家一时意犹未尽,冷冷又道:“金沙帮今日,高门大院,好阔气啊,这是把我们当作贵客么?院子里摆满了人肉花瓶,闻起来全是豺狼虎豹的臭味,咳咳,老头子年纪大了,糊涂了,不知这是一场什么会……就算鸿门宴,好歹也是有酒有肉的,这算什么?”
小葛子干巴巴地笑笑,不接茬。
老管家肚子里窝着三分气,冷笑一声,便抬头望着天空,站在门口,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倒让宋平想起来红江大会时,这倔老头又臭又硬的模样。
宋平见这情势,便也清了清嗓子,道:“葛老弟,我们这些随从,都是亲近护卫之人,连门也不让进……岂不叫人心寒?神农会如若这般龌龊小气,不如趁早散伙的好。”
小葛子便道:“那三位贵客稍等……小葛子进去说一声。”
不多时,小葛子又出来,道:“里面请,院里已经安排了茶水,随从之人进入之后,只能在院中歇息等候。”老管家与宋平交换了眼神,心道,虽然仍是个小气做派,但也算是给了面子,不如暂且忍耐,且看他说些什么。
众人便进到院中来。
小葛子领着老管家,宋平和慕容雪进屋落了座,其余人就在院子里坐着,虽然有茶,可四面八方都是虎视眈眈的打手,哪里有心情去喝?
梅兰竹菊四剑便把手一直放在剑柄上,柳眉倒竖,面若秋霜。
宋平见就小葛子一个人出面与自己三人对谈,吃了一惊:“不会吧?”
小葛子道:“神农会的事不复杂,小葛子一人……其实,也够了。”
老管家冷笑一声,道:“神农会弄了半天就是个屁,放也没放,就没了?”
小葛子笑道:“也不能说没了……”
宋平摇了摇头,便道:“金沙帮何等的威风,帮主大婚又何等的排场,都是要面子的人,神农会大张旗鼓,轰轰烈烈,你们金沙帮也是大大的有份。给人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今日怎能这般不待见?这么大的金沙帮,没人么?”
小葛子笑道:“宋庄主何意?小葛子难道就不算是个人了么?”
宋平看了看小葛子那瘦不拉几,嘴上无毛的样子,不满道:“马大帮主不露面,派个小葛子出来,是什么意思?神农会好歹是数万人的心愿,天下皆知,这样子,是要虎头蛇尾地弄么?……既是如此,又何必发什么帖子,巴巴地请我们渝州来?”
小葛子愣了一会,却又笑起来,摸着那几根胡子道:“宋庄主,何必在意那些虚礼,也不要东拉西扯,今日咱们就事说事,更加没有必要扯上帮主。说句不好听的,你什么时候见过……讨债的要给欠债的好脸?”
老管家一听,便觉得火大,一拍桌子道:“你把话说清楚!”
讨债的欠债的,什么意思?天宁庄和清江屯,什么时候欠债了?金沙帮讨哪门子的债?慕容雪也面色微寒,怒道:“小葛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小葛子见场面有些僵,便也打住了话头,高声叫人上茶。
一时间瓜果点心,移杯换盏地忙个不停。
三人只好作罢,各自交换了一下眼色,暗地寻思,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果不其然,那小葛子忙乎了一会,接着道:“老人家,宋庄主,方才小葛子所说,不过是话糙理不糙。诸位请想想看,按照神龙会的约定,金沙帮不过是给神农会跑腿,收钱干活的。各位当记得,一场红江大会,天下轰动,千山万水的庄主与会,帮里应承此事,那是干了多少活,出了多少人,垫了多少钱的?……咱们跑腿在前,收钱在后,也是规规矩矩,和和气气做生意。”
老管家余怒未消,道:“做生意……谁和你做生意!”
宋平道:“这么说,实在是莫名其妙。”
小葛子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这欠债和讨债之说,总是有根有据的罢?……这事简单来说,其实也就是这么个事。”
慕容雪便道:“小葛子,你这话虽然隐隐约约有几分事实,但如此定论,恐怕天下人也是不服的。你金沙帮,到底受何人所托,出人出力,我们并不知道,现在黄口白牙,算在清江屯和天宁庄两家人的头上,就没有道理。”
小葛子连忙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宋夫人此言差矣!金沙帮是金沙帮,神农会是神农会,你们神农会的事我们管不着,金沙帮的事却要说清楚……清江屯和天宁庄,既是神农会成立之前的发起人,又是神农会成立之后的盟主和理事,这笔账不找你们,还能找谁?”
宋平怒道:“真是奸猾之极。”
老管家冷笑道:“哼,花言巧语,你倒撇的很清。倘若金沙帮只是替神农会跑腿的,又怎地下了帖子,召集我们两家来开会呢?葛先生健忘,要不要老头子把请柬拿来,大家白纸黑字,一起看个明白?”
小葛子茫然,惊奇地道:“什么帖子?什么请柬?你们不是来喝喜酒的么?”
宋平道:“老弟竟然装作不知,真是岂有此理。”
慕容雪怒道:“神农会你又代表不了,金沙帮你又代表不了,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却来主谈?小葛子,你开什么玩笑!”
这情形便又有些尴尬。
小葛子到底年轻,镇不住,有些慌了,道:“小葛子确实不知……这些细节,红江大会也没有去过。但是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敝帮帮主做了侯爷女婿,天下皆知,各位过来贺喜那也是人之常情,用不着谁哄骗吧?你们却说什么两份帖子,这又何从谈起?就算有……那也与葛某不相干,我们还是不要扯远了的好。这里有份文书,麻烦几位看看,签个字,画个押,也就罢了。”
宋平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本庄主信不过你,别提什么签字画押了!”
老管家嘴一撇,冷冷道:“小葛先生既然一问三不知,一推干干净,既然扯不清,就不要扯了,还是散了的好。”
小葛子无可奈何,长长叹了口气,半响,冷冷地道:“三位远来是客,大家好聚好散,用不着为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撕破脸罢?就算小葛子人微言轻,这也无伤大雅,无关大局的罢!葛某不过是奉命行事……难道各位以为,金沙帮百十年来的名声,是闹着玩的么?”
老管家冷笑道:“小葛先生真是好笑!你金沙帮百十年来的名声,便是铁打的,我天宁庄百十年来的名声,便是泥做的么?……真正不可理喻!告辞!”
宋平笑道:“名声,什么名声?不过是人多势众,横行霸道的嚣张气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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