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这法子是无耻了些,那又如何呢?
对待讨厌仇视的人,难道还要给他挑个舒舒服服的方法么?
万昭和没忍住,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织梦放下了碗,优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重新把药碗放回了食盒中,收好后往桌边推了推。
“好了,拿去交差吧。”
万昭和没有伸手去接,难得对着织梦的时候还能带着点笑,眸子里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故意问道:“味道如何?”
织梦本想继续整理药材,闻言有些纳闷地抬起头看着她,似是不解万昭和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问这样的话。
“是不是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最后的几个字,万昭和咬的有些重,像是故意的一般,另有深意。
织梦沉吟不语,怀疑起万昭和此次前来的动机。
忽然,她的腹中一痛,硬生生把她冷汗逼了出来。
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万昭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汤有问题!
○
“……万昭和?你!”
织梦还没说完,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脑袋像是被巨石砸中,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胃里蔓延出来,不断爬向全身,冷汗直流。
她捂着腹部有些站立不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如同白纸。
为什么这么难受……
连双眼都像是烧起一团火,难受得让她根本睁不开,她只得闭上眼强忍着痛苦,喘息着问道:“万昭和,你给我吃的什么?”
“万昭和!”
“说话!”
不就是一瓶泻药么?
被织梦痛苦的怒吼声吓到,万昭和退了一步,在心里不屑的答了一句。
可是,织梦整个人几乎要跪在地上,痛苦抓在桌边的手抽搐着,异常虚弱。
万昭和心中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看清楚织梦的状态,心里一紧,不就是一点泻药么,就算她放了大剂量也不该会这样啊!
为什么吃了会有那么大反应,这症状看上去也不像是腹痛,怎么回事?
哪里出了错?放的剂量太多了么?
她明明……
万昭和呼吸一窒,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她忽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下错了药。
她那天从张先生那里带走了两瓶药,其中一瓶可是毒药,药效就连张先生都没什么底,只说是毒性很重,不可轻易接触。
她觉得有点意思,便想着带走,改天在猎到的动物身上试一试,看一看药效如何。
她回去后便随手把两瓶药都放在了桌子上,可是……那两瓶药根本没有标注名字。
今天出来的时候,她把两瓶药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凭着隐约的记忆拿了那瓶泻药。
眼下似乎是告诉她,自己拿错了药。
可是她已经把药下到了汤里,织梦也已经喝掉了那碗汤。
下错了药,那织梦岂不是喝掉了一整碗毒药!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万昭和吓得一个激灵,不敢说话,不敢回答织梦任何问题,连呼吸都放缓了不少,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往门外跑。
○
织梦痛苦的胡乱摸索着,只觉得全身血脉横流,胸口发紧,撕心裂肺的痛苦沿着身体一直烧到了眼睛里,她的眼睛跟着痛起来,像是被针扎一般,她几乎要痛得惨叫起来。
完全睁不开眼睛。
她半蜷缩着身子跪在地上,手指抽搐着扒在桌边,视物不清,摸索的时候把桌上的药材也跟着扫落在地上,那些药材胡乱翻滚着,在她身旁散落了一地。
呼吸带着灼烧感,有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她死死咬了咬嘴唇,下意识地想找逐安。
要是哥哥在,哥哥在的话……
她想出去找逐安,可是,眼下她动一下都难做到。
耳边还能勉强听得清楚动静,听见万昭和想开溜,织梦伸手摸索着抄起一旁的医书朝着万昭和的方向砸了过去。
“万昭和!”
医书哗啦啦翻着页,堪堪擦着万昭和的脸颊飞了过去,刮得她脸颊生疼,她捂着脸跳开一步,当即破口大骂。
“你这个疯子做什么!”
话音未落,又飞过来一只杯子。
万昭和吓得赶紧躲开,瓷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像是一滩碎掉的眼泪。
许是心中的愤怒与仇恨驱使着,一股杀意逆流而上,冲破织梦的胸膛,织梦竟挣扎着勉勉强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睛还是睁不开,她摇摇晃晃向前走了一步,那动作瞧着像是要上前伸手去抓万昭和。
也不管眼下织梦是不是中了毒,万昭和吓得慌了神,下意识地伸手狠狠推了织梦一把。
织梦眼睛看不清,被推得重重摔倒在地。
她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浑身上下越来越痛,像是被大火灼烧着,汹涌的内息在经脉里游走不畅,疯狂暴走,叫她实在难以忍受,痛不欲生,就好像是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被人活生生扒皮抽筋一样。
万昭和惊恐地看着织梦周身轰然爆发出一阵恐怖的气场,整个人像是被四面八方扑过来的气抓住了身体,凌空而起,无数只透明而冰冷的手残忍地撕扯着她,发丝胡乱飞舞,气息微弱而凌乱,面色惨白,骇人异常。
这道气压逼得万昭和快要招架不住,像是整个人都被狂暴而碾压的巨大杀意包裹着,强迫着她跪下。
她只得调动气息硬顶着,眯着眼睛勉强站立,嘴里尝到些血腥味。
紧接着织梦便凄厉地惨叫起来,声声泣血,撕心裂肺,叫人心惊肉跳。
眼前的变故让万昭和双腿有些发软,织梦紧闭的双眼下竟开始流出血泪。
她哆哆嗦嗦又觉得惊恐惧怕,“你……”
压抑恐怖气息爆发过后荡然无存,织梦失去支撑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仍是不断惨叫着,像是被扔到干枯陆地上的鱼,很快就要被太阳暴晒而死。
被方才的气息掀翻,疏花写给她的信,随着气压的回复,慢悠悠地飘落在地上,像是一句无声的叹息。
○
万昭和看着织梦痛苦的模样,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织梦如何了。
可是嘴里的腥甜让她不敢靠太近,指不定过去了会被织梦攻击,便想到该找人来。
要是现在把逐安叫回来,应该能救织梦吧。
对,去找逐安!
她刚转身往外跑,没跑几步又停了下来,再次扭头看了一眼痛苦万分的织梦,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不到这样的关头,人大概永远意识不到,人性究竟可以有多残忍。
一点点恶的念头都能结出更多的恶果。
……为什么要救她呢?
……为什么要救织梦?
那一刻,这样一个念头悄然从她心底爬了上来,像是柔软的藤蔓,带着鲜艳夺目的花苞,一点一点舒展着花枝,身后投下的影子,扭曲成一条冰冷的毒蛇。
既然下错了药,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不将错就错呢?
只要没人发现是她做的就好……
她就可以借机除掉自己讨厌的人了,她不是一直希望织梦死,希望这个世上没有织梦的存在吗?
再说了,她下毒的事要是被逐安知道了,就会一并知道是她害了织梦,逐安肯定会恨她的。
说不定是恨她入骨。
她喜欢他,怎么能让他恨自己呢?
对,这件事绝不能让逐安知道!
她咬咬嘴唇,对织梦的痛苦充耳不闻,犹豫着看向一旁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把切药材的小银刀,没有开过刃,刀口钝得很。
只要……只要她确保织梦死了,就没人会发现是她偷偷下的药了。
只要再杀了老五,唯一知情的人也不在这世上了……
开烂了的花苞,一枯萎就散发着腐败的恶臭,像极了她现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