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姑娘,你在吗?”
“姑娘?”
天色有些擦黑,织梦正在按照逐安留的药笺方子,手里拿着一杆小药秤,专注地在称药配方子,准备等逐安回来的时候给她检查检查成果。
受逐安的影响,静下心同医理药材接触多了,聚精会神自然悟出几分乐趣,容怜还笑着打趣过两句,说是身边要有两个医师,哪还愁生病。
忽然听到营帐外有人在喊她名字,听声音像是狱卒五爷,隐隐听出几分慌乱焦急。
不知怎么的,眼皮直跳。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一看,无端憋了口气在嗓子眼里。
只见老五跟另一个腿上有伤的小兵一人架在逐安的一边,神色着急不已,逐安午间出去时织梦叮嘱他穿的浅青色披风上,沾了一大团猩红的血迹。
身后还跟着一位许久未见的万昭和,也是一身血迹斑斑,已经干涸,看着像是旧伤。
容怜听闻动静也跟着出来一看,神色微敛,眉头轻蹙,看着昏迷不醒的逐安,目光微动,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织梦。
织梦也不知道怎么了,站在原地,像是僵住了。
容怜轻咳一声,黄泉当即出现在他身后,容怜吩咐他去请张先生过来。
黄泉一走,没人说话,这气氛颇有些僵持,老五的眉头已然皱成了麻花,万昭和也有几分忐忑不安,一直不敢跟织梦对视。
容怜只好吩咐道:“先送进去吧。”
两个士兵这才急匆匆把逐安扶了进去。
容怜走到织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阿梦。”
织梦这才像回过神来,匆匆跑进来营帐里。
人都进去了,只剩容怜跟万昭和站在帐外,容怜神色不动,抬眼看向万昭和。
虽然他的容颜着实惊艳,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尽数风姿,万昭和却觉得那目光有些发凉。
她脚下的步伐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跟着进去了。
几乎有些落荒而逃,像是那位皎皎如虹的美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容怜往门口走了两步,没有直接进去,懒洋洋地靠在了门外,这里刚好能听到帐内的动静。
一双漂亮到疏离的眸子盯着暗沉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织梦进了帐后直接扑到了床边,还没等她开口问老五发生了什么,白日里受过逐安照拂的小兵抢着开了口。
“见过织梦姑娘……小公子他,他今日……”
○
“如何荒唐?”
荧惑专注地看着万昭和,目光诚恳。
时至今日,哪怕上次切身见过了他的恐怖之处,万昭和还是没办法把他同传闻里那个杀人狂魔联系在一起,大约便是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亦或是,荧惑本来就是个这样的人。
杀人于他而言并不是杀人,他只是做自己想去做的事,始终坚定不移的保持着自己的原则,既嗜血血腥又纯洁赤忱。
见万昭和还是这幅模样,荧惑沉声道:“不信?那你等着,本世子会荡平一切阻碍,把你抢过来!”
“你!”
万昭和从未听过这种言论,带着一种飞蛾赴火的决绝,像他这个人一样,浑身燃烧着迸裂的张力,如同燎原的大火,足以吞噬一切,也灼伤一切。
若是如此,怎会不痛?
“不日我会递请和书,请你父帅定夺,本世子相信,你父帅万将军有判断能力,就是你父亲不肯,你们的王君也不会坐视不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自己主动答应。今天就先这样,我走了。”
荧惑说完话当真转身走到了坐骑旁准备离开,逐安身旁的士兵们都松了口气,看来这是应该是解决了,不用爆发战斗自然是最好的,不然他们这边那么多伤患,怕是讨不了多大便宜,还很可能有不少兄弟因此丢了性命。
哪想到万昭和忽然提着枪刺了过去。
“蛮夷之徒,休要胡言乱语!”
若是荧惑真的把和书递给万邦,既是一国之帅,怎么可能不以大局为重,能牺牲她一人换来举国安宁,怎么可能会不做选择。
这场战争就会以最轻的代价平息。
就算万邦不肯,那王君呢?
她不过是臣子,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然后她……她就会被当做求和工具,被送去和亲。
她就会再一次被舍弃。
怎么能!
她彻底被激怒,手中长枪气势汹汹,夹杂着无尽怒气送了出去。
“荧惑你这卑鄙之徒,去死吧!”
○
荧惑忽然感觉背后有杀气传来,下意识拿起马背上挂着的一只流银锤,往后一回击。
兵器相接,怦然作响。
万昭和被那力道瞬间掀飞出去,重重砸到了地上,后背剧烈一痛,她躺在地上用力咳嗽起来。
荧惑有些不知所措,“我……”
匈奴士兵见世子被袭击,纷纷拔出武器前往护驾,跟在逐安身后的士兵们自然冲上去阻止,本来能和平散开的一场冲突,被万昭和出的一枪再次挑起。
那单只银锤一舞,银光乍现,颇为雄美,如同银龙翻飞。
被砸上一锤可不是闹着玩的。
逐安无奈叹了口气,飞身拦在了万昭和面前。
“别闹了,走吧!”
她根本打不过荧惑,何苦去送死。
“滚开!别拦着我!”
万昭和气昏了头怒骂一句,闪身避开逐安,手中舞着落梅再次直直刺过去,那流银也如影随形挥舞至眼前,落梅已然被劲风逼得进不了身,朝着她身体要害重重砸来。
这一下就能要了万昭和的命。
逐安只得扑过去抓住万昭和,无奈万昭和靠得实在太近,他后背避无可避,重重挨了一下。
逐安这才想起来,上次杜骆斌跟织梦说的,荧惑力大无穷的传闻。
当真不是什么传闻。
上次那飞鸾长箭的力道已然大得出奇,伤他颇重,现在这对流银锤砸到身上的时候,只觉更甚,五脏肺腑皆震,气血翻涌,上次没好干净的伤又撕裂,当即咳了点血。
“逐安!”
见到那抹血迹时,被护在一旁的万昭和吓了一大跳,忽然想起逐安的身份,脸色一白。
如果逐安真是忘愁夫人的孩子,当初便是夫人救了她一次,现在夫人的孩子若是再因为救她出了点什么闪失,至她于何地?
绝不能再发生一遍这样的事!
绝不能!
虽然这一锤的力道石破惊天,逐安倒不至于没有反击余地,正经打上一场,他自有取胜之道。
还好织梦叫他带了长情。
他快速擦了擦嘴角的血,拔出长情,手腕一动,长情剑身隐隐浮现白色的剑气,如同月华寒霜,剑气激荡薄刃鸣啸不止。
刚要迎着银锤一剑挥出,只是……他没想到万昭和突然间扑过来,像是要护住他,他的剑气差点割伤万昭和。
仍是再淡漠的心境也都有些气恼。
“你……”
这道剑气本该稳稳当当挡下荧惑挥舞的银锤,眼下再继续用出,万昭和只可能被剑气与锤劲撕裂,当场暴毙。
他当机立断压下手腕勉强一收,伸手把万昭和推开,挥出一道剑气击中荧惑,自己也被流银的劲风刮到,击飞出去。
逐安很快撑着剑停下来,停顿了片刻,这才直起身子,淡漠看向荧惑。
万昭和被方才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眼下见逐安无事,终于松了口气,眼睛里有了几分泪意,呢喃着:“太好了,没事……”
被剑光击中的荧惑捂着手臂,收了流银锤审视着逐安,片刻后笑着抚掌赞叹:“这么多年来,没人能中了本世子的一锤,还这般活蹦乱跳,你不仅接了,竟还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回击一剑,不得不说,修为绝顶,实在叫我佩服,今日你我皆是不便,改日再战,定当尽全力。”
逐安面色如常露出点温煦的笑意,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荧惑颔首示意,算是作别,吹了声口哨,最后看了一眼万昭和翻身上马走了,听到哨音跟着来的匈奴兵立刻听话地撤走了。
士兵们见匈奴世子走了,心知无事了,不由为逐安欢呼起。
“小公子好厉害啊!”
“是啊是啊!真厉害!”
万昭和第一次觉得没有夸错,当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