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众人只觉得越发惊悚,始终没人敢壮着胆子上前察看。
“将……将军……”小兵们六神无主的去喊荣达,显然是被吓得有些发懵。
荣达心里也有点悬,身上的火药好歹给了他一些勇气,他暗自咬咬牙,啐了一口,“慌什么!”
犹豫了一会,荣达从腰侧抽出兵器,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察看。
荣达探出刀尖用力一挑,那东西忽然直条条往着脸上砸下来,他浑身一个激灵,往后大退一步。
那树上的东西并没有直接掉在地上,反而像是个白绫吊死的人一样,颤颤巍巍挂在树枝上晃悠着,还一并垂下了软踏踏的几条东西,像是四肢一般,再加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荣达的刀刺破了什么,猛地弥漫开来一阵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直恶心,而后断断续续响起了滴水声。
视物不清里,未知的事物总是格外牵引心神,只叫人觉得毛骨悚然,光是想象的画面,就足够冲击神经。
离得最近的一圈士兵被什么黏糊糊的液体溅了一脸,头皮瞬间炸开,差点没直接叫出声来。
又不敢伸手去擦,哆哆嗦嗦喊了几声将军。
荣达压低声音呵斥道:“都给老子闭嘴!”
左右不见那东西攻击,缓了会,荣达摸出一小块火折子,吹了好几次才吹亮,昏暗里勉强有了一簇光源,众人的脸庞在这微弱的火光里有些莫名的扭曲,阴森骇人,他们幽幽地对视一眼,被视线中同伴的脸吓了一跳。
像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面上鲜血沥沥,恐怖万状。
原来方才溅到他们脸上的古怪液体是血!
树上那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脸色铁青,安静得有些吓人。
荣达将手中的火折子抬高,往树上照去。一直滴个不停的血液又啪嗒砸了几滴在他仰起的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他差点直接吐出来。
有了火折子,视野好歹清楚了一些,这才敢大着胆子定睛看去。
只见光秃秃的树枝上倒吊着一头野狼,个头很大,喉咙被暴力地割开,浑身鲜血淋淋,涌出的血浸泡透了灰黑的皮毛滴落下来,异常惨烈,狼身上裹着一块十分眼熟的旗子。
荣达不用扯下来看也能猜到那裹狼尸的旗子正是他们匈奴的狼头旗。
他脸色一沉,一股怒火夹杂着惊恐涌上心头。
匈奴信奉自然之力,认为草原上的狼是神灵的化身,他们以狼为部落图腾,更是将狼头画进了军旗里,尊崇无比。
所以,看到这只被残忍割开喉咙倒吊的狼,还有被血污弄得斑驳不堪的狼头旗帜,荣达只觉得惊惧不已。
是什么人会把狼尸挂在这里,坞城里的百姓吗?可是如果是普通的百姓,又为何要特意裹上匈奴的军旗,弄成这样残忍的死状,怎么看都不可能。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
……可恶至极!
这时,荣达手中的火折子被滴落的狼血打湿,火苗抖了抖烧不起来,扑哧一声灭了,视线再次陷入昏暗,愣是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呆了片刻后,有小兵颤声问:“荣……荣达将军,还……还继续搜查吗?”
荣达打了个冷噤,忽然觉得身上捆着的火药有些太重了,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这里太过古怪,先撤出去,离开这里,快!”
是了,倒挂的狼除了是侮辱,还是一种警告。
警告他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很可能跟这头狼一样的下场。
○
他话音没落,远处骤然响起了尖锐的爆破声,随后是几声惨叫。
那是分散在城中匈奴士兵的哀嚎!
坞城多条小巷里,几朵火光呼啸着猛地冲天而起,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杀出一道绚烂的亮光。
顿时有人变色道:“将军,我们遇上了伏击!”
“撤!”
“快让士兵们从巷子里撤出来!”
爆炸声与喊声乱成了一团,荣达所在位置附近也响起几声剧烈的爆炸,越发混乱,像是有不少房子被火药巨大的冲击力给掀翻了,乱七八糟的石块一阵散落,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砸的人耳朵生疼,碎石把原来就弯弯曲曲的小巷子一堵,原本的路也被掩埋,这座空城简直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他们面前的枯树一阵晃动,那沾了血的狼头旗也跟着晃起来,又发出一阵搅动空气的呼啦呼啦声。
枯枝再承受不住狼尸的重量,咔嚓一声断了,荣达一惊赶紧往后一跳,躲开了砸下来的狼尸。
沉重的狼尸闷闷一声落了地,摔成了一摊烂泥。
匈奴士兵明显不安起来。
荣达握紧武器,只要武器还在手中,怎么说都还有几分底气,他很快拿定主意,“别忘了咱们的使命,跟紧我,先出去!”
说得轻松,实际上却格外棘手。
他手中的地图全然成了废纸一张,异国人不熟悉地形的弊端暴露无疑,来的路被碎石堵死,一群匈奴士兵一时深陷其中,没头苍蝇一样地撞了片刻,居然出不来了!
荣达只得在城中发了信号,越来越多的匈奴兵听着信号聚拢过来,所幸伤亡不算过多,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这样一大群匈奴死士破坏力仍是惊人。
众人出力,转了半天可算是从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他们重新回到了主街上。
然而,没等惊魂未定的他们松一口气,一阵古怪的声音在长街的尽头传来。
听着像是……有人用指尖弹了弹刀身,发出的清脆刀啸。
荣达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起来,越来越压迫。
一瞬间的死寂后,长街尽头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往他们这边过来了。
轰隆作响,气势磅礴,似是千军万马,奔涌不息。
许多匈奴士兵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竟是,朝月军攻来了。
荣达本能觉得危险,猛地振臂大喊一声,“快趴下!”
虽然他的命令一下达,大部分匈奴士兵就立即卧倒,但仍有队尾的匈奴兵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被狠狠重创。
整个身子瞬间被撕裂,爆成一团血浆。
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叫众人心惊肉跳,若是方才没能及时躲避,现在惨叫的可就是他们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后排的匈奴人首当其冲,肉体成了盾墙,不然伤亡只会更多。
然而,叫人惊恐的是,袭击而来的东西,没有千军万马也没有暗器,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道如秋霜的月牙刀芒。
流光一般,飞快袭来,又飞快消失。
过了一会,没再有什么异样,灰头土脸的荣达推开身旁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匈奴士兵,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暗自恼火起来——他们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自从进城以后,他们根本就是掉入了敌人设下的圈套里,惊慌失措之下,把来时的目的全给忘了。
匈奴士兵们整顿一番,损失掉的士兵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没有撼动庞大的人数。然而,出师不利,匈奴士兵们的士气大减,俨然有些垂头丧气。
这可不是个值得高兴的势头。
这不,已经有不少小兵询问道:“荣达将军,咱们……咱们现在可怎么办?要不先……”
看着荣达怒目圆睁,那小兵没敢把先出城说出口。
荣达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面色阴鸷,被突如其来的颓势刺激得冷静下来,“王君说得对,不绝而不立,我们绝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难道真被他们这些不入流的诡计给吓破胆了吗?就是朝月军知道咱们的计划又怎么样,今天照样要毁了坞城!”
“别忘了你们身后是整个匈奴国!给我推平这座城,把朝月人抓出来一个一个杀,我看他们往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