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堂把玩着手中的请柬,一个小厮快步推门而入,俯身在文中堂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便见文中堂眼中爆出一团精光,面上带出欣喜神色。
坐在下手饮茶的三人眼见文中堂如此,心中大奇,等小厮离开,云牧连忙问道,“文兄,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文中堂看了堂下三人一眼,将手中请柬放于手边,淡然道,“古尔赤答应,今日会带我四人同往。”
闻听这话,云牧三人面上都露出喜色来,听王志铭喜道,“如此我们也可安下心来,省得吴清源那个老匹夫对我们暗下杀手。”
文中堂手指轻磕请柬,却没有云牧三人那般轻松,从收到县尹府的请柬之时,他便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工作,这些年里虽然与县尹府若即若离,但此次吴法言大婚,他们即便不想去,也没有理由不去,但又得时刻防备着吴清源,找古尔赤,不过是一重保险罢了。
以文中堂对吴清源的了解,若是他当真要有所行动,恐怕单凭古尔赤,也顶不了太大作用,不过是一重震慑而已。
军中的那几家,对于他们可不是简单的虎视眈眈。
白下十八姓,从白启之后,彼此之间的倾轧便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当然,在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他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摒弃前嫌,紧紧地抱在一起。
只不过可惜的是,现在他们四家,早就已经出了圈,成为了其他姓氏抱团对敌的对象,其中有同样曾经是白下十八姓的人,也有跟随白珢作乱而骤然富贵的人物。
文中堂清咳一声,淡然道,“眼下古尔赤虽然答应看顾我等,但以现在兀鲁尔哈进军的情况来看,古尔赤的地位能保多久尚且是个未知数,我等还是要多加小心谨慎才是。”
云牧三人温声顿时沉默了下来。
半晌,云牧猛然拍了一把椅手,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文兄,照兄弟的意思,这种日子咱们也过够了,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搏一把。”
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文中堂面色大变,站起身来将其拉着坐了下来,再看其他两人,面色却是阴晴不定,反倒没有惊讶的神色。
文中堂本就是人精,见此情形如何不知三人打算,走到门前四处环顾了一眼,关上门朝着云牧沉声道,“云兄有何打算?”
云牧也自知失言,压低声音道,“现在吴家本就是风雨飘摇,算来算去都没有我们的好日子过,还不如就此反了他娘的,还能博一个好前程。”
文中堂没有再看云牧,扭头看了一眼王志铭,沉声问道,“不知志铭兄想要投靠谁?”
王志铭一是没有反应过来,轻声道,“还得靠文兄拿主意才是。”
说完三人齐齐看向文中堂,文中堂摇了摇头,走回椅中坐下,有些无奈地道,“兄弟们这是坑害中堂啊。”
云牧闻言,慌忙站起来解释到,“文兄......”
还未说完,便被文中堂打断了,“云兄不必多说,我等四家一向同气连枝,眼下大家三家都已经有所决断,我文家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三人闻言,不由得露出惊喜神色,原本以为劝说文中堂还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
却听文中堂接着道,“只是眼下时局未明,却不是作出选择的良机啊。”
听文中堂这么说,三人同样有些丧气,眼下县尹府势力日大,自己等人想要投靠,只可能是自取其辱,但若是等白昊君攻打至白城,哪怕到时候投靠于他,换来的到底是什么结局,谁心中也没有底。
除了这两家,还有的选择便是凤三,白家,当然还有城南流民。
云牧有些无奈地道,“我等虽然与龙大老板有些交情,但此人一向刚愎自用,恐怕我们投靠过去,也只有当马前卒的命。”
王志铭摇了摇头道,“白家虽然有意笼络,但白家现在与吴家联姻,未尝没有缓和关系的意思,我们投靠过去,比之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堂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文中堂见状,正要说话,却听一声脆响从门外传来,四人骤然面色一变,惊呼道,“谁!”
云牧正要冲出,房门却已经打开,四人定神看去,却见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外,此人手中,一柄短剑上还有鲜红的血迹,脚下赫然是刚才进来报信的小厮,眼下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文中堂抬眼看了一眼白衣人,有些惊诧地道,“是你?”
白奉甲缓缓舒展筋骨,听见从背脊之间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响声,让白奉甲顿时感觉一阵心安。
他的功力终于恢复了。
有老驼背的大还丹,加上吴大不是的运气推拿,此前因为筋脉受损而无法存储内力的问题,眼下已经彻底解决。
经此一变,体内内力非但没有消退,反倒是更加精纯了一些。
感受到手臂之中传来的力量充盈的感觉,白奉甲轻笑一声,终于可以出去了。
抬头感受了一下头顶岩壁之上水滴的速度,大概估算出眼下已经是申时时分,原本这个时候都是吴大前来探看的时辰,但今天,吴大没来。
白奉甲虽然不知道是否是吴清源发现了什么,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吴大被某件事情缠住了,否则以其现在修习冥灵决的痴狂程度,他绝不会放过每一次探查白奉甲体内功力运行的机会。
这也让白奉甲有些庆幸,当时并没有写一篇假的法决给吴大,只是稍作了增减,让他对于修习条件更加苛刻了而已。
而吴大对于自己实力的自负,也成为白奉甲这些时日可以自由恢复功力的良机。
眼下,时机终于到了。
白奉甲眼前不由得想起雪影的模样,不知道这些时日过去了,雪影到底如何了。
申时刚过,吴家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原本不知躲到哪里去的达官贵人,仿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纷纷出现在吴家的大宅之中。
彼此问候之余,也少不了互相安慰一番,毕竟此前流民之乱,虽然对于他们府中并未造成什么损失,但连月大雪,加之内乱,各家各户的商铺门面,哪里还有进项可言,许多平日里醉香楼的房中密友,也许久没有见面了。
但今天显然是不一样的,从县尹府外,城卫军早早便已经将承平街,县尹府,以及吴府内外围得个水泄不通。
在吴府内,还有许多穿着银甲的将士警惕地盯着来往的人流。
但这些并没有让达官贵人们感到不舒适,反倒是更加心安了,毕竟谁也不会和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蒙放犹如一条无骨鱼一般,在人群之中快速穿梭,熟练地招呼着每一个进府的客人。
每一次握手问候之余,蒙放的笑容都会更加亲昵一分,袖口之间的分量也更足了几分。
所有的达官贵人都不会放过与蒙大总管打听消息的机会,只有个别不长眼的才会腹谤,卖妹求荣的狗杀才。
此番吴法言求娶白蓁蓁,以白蓁蓁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嫁进吴府做妾,即便是吴法言县尹大人的身份。
在吴清源的做主之下,蒙放之妹,便从吴法言的正妻,直接降为的妾侍,只是蒙家一直以来便是吴家的附庸,蒙放这个作哥哥的,非但没有丝毫异议,反倒是颇为荣幸一般。
而那个被降为妾侍的可怜的女人,就如同她嫁个吴法言之时一般,始终悄无声息,若非眼下的都是知晓内幕的人,恐怕都不会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可怜女子的存在。
所有人对于吴白两家的联姻都感觉到异常的诧异,甚至于很多给见面礼分量足够的人,都会壮着胆子多问两句,这幢婚事可是白家老太爷亲自首肯的?
毕竟吴清源与白芷之间的惨剧,堂中的许多人都是亲历者。
想起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许多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都不由得摇头叹气,只是谁也不敢提及此事而已。
轮椅倾轧石板的声音自堂外传来,蒙放有条不紊地招呼所有宾客坐下,自己着整理了一下礼服,快步走到门外,将吴清源迎了进来。
所有人同时站了起来,朝着在门口露面的吴清源齐齐行了一礼,“恭贺吴老大人。”
吴清源本就显得年轻的面容上露出笑意,压了压手,招呼众人坐下,在吴器的推动下,缓缓来到正堂之下停住,抱拳朝着众人行了一礼,淡然道,“今日犬子大婚,诸位宾朋不辞辛劳,前来贺喜,此番心意,老夫将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堂中众人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颇有些宾客相合的意思。
只是在距离房门稍近的地方,文中堂四人与一个白衣打扮的男子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鄙夷之色,只是眼下在别人的地盘之上,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看着对面的男子,打量了一番堂中站立在角落中的银甲将士,文中堂眼中露出一丝忧虑之色,状若无意地看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却见对方朝自己淡然一笑,又快速错过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