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化等人抛下陈子良回到营寨之中,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压压惊,一僧一道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黄将军为何如此狼狈?莫非没能请动药王孙先生?”一身灰色粗布僧袍的胖和尚毫不客气,上来就问黄化道。
黄化本就满肚子怨气,现在这两位上师丝毫不给面子,闯进来就质问于他,更让黄化怒火中烧,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摔,大声道:“两位上师莫要忘记,此次领军之人是我!你二人只是随军辅佐,不跟我上太白山已属失职,又有何脸面问我结果!”
胖和尚顿时不高兴了,一个普通人竟敢和他们上师顶撞,当真是活腻歪了!胖和尚正要上前教训黄化,一旁的瘦道士捋着山羊胡伸手拦住道:“法明师父莫要动怒,黄将军说的没错,你我二人现在是下属,要尊重黄将军。”
说着,瘦道士给胖和尚使了一个眼色,胖和尚心领神会,明显此行任务失败了,回到襄州交差必须要有一个承担责任之人,而黄化身为名义上的领头人,自然是最佳人选!胖和尚后退一步,脸上的不悦立马换成了笑容。
瘦道士的话让黄化很是受用,面色缓和少许道:“两位上师有所不知,那药王弟子居高自傲,不仅不让我等入谷,更辱没圣上,并放话说其恩师孙思邈绝不会为皇室任何一人治病。随军参赞陈子良听不下去,与药王弟子起了争端,可没想到药王弟子道法精妙,出手伤了陈子良。你们也知道,儒生轻狂,陈子良哪能咽下这口气,便在太白山谷前破口大骂,结果……”
“结果如何?”瘦道士忙问道。
“药王弟子杀了陈子良,把我们全都撵下了山……”黄化早就在路上想好了说辞,既然陈子良没有回来,就让他变成一个死人!此事的罪过自然而然由那药王弟子承担!
瘦道士眉头紧皱,身为道教中人,他很清楚药王为人,既然是药王弟子断不可能出手杀人!黄化所言丝毫没有可信度!
黄化看出了瘦道士在怀疑,急忙说道:“跟随我上山的百名将士皆可作证!二位上师,咱们赶紧拔寨回行,向皇上禀明此事吧!”
瘦道士和胖和尚相视一眼,若是有证人,黄化之言便有了强力证据,说不定这样也能交差了,只是会稍稍影响药王与皇家的关系,不过这又关他们何事?
想到这里,瘦道士笑道:“一切全听黄将军的,我们即刻返回。”
“好好!”黄化喜上眉梢道。
说走就走,三千将士收拾行装,拔营起航。一路急行军,将士们感到莫名其妙,上头传下来的指令是回襄州,可这架势怎么像支援战场前线?三日之后,终于回到了襄州,将士们也累趴下了。
襄州行宫是隋炀帝杨广在大业元年刚刚建好的一处宫殿,占地百亩,豪华异常。黄化与胖和尚、瘦道士两位上师快步行走在殿前长廊,周围的压抑气氛,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到了大殿前,三人停下脚步,等待里面的宣召。
“宣神威将军黄化与二位上师上殿觐见!”
黄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躬身碎步上前。胖和尚和瘦道士紧跟在其身后,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着四周。他们二人是修行之人,五感之敏锐远超黄化,他们能感觉到,在这行宫之中,有数股强大的气息正盯着他们,胖瘦二人丝毫不怀疑,一旦他们有所异动,马上就会被撕成碎片!进入行宫大殿,这种危险的感觉更加强烈!身为普通人的黄化都感到汗毛竖起,胖瘦二人更是觉得毛骨悚然!
黄化三人走到殿中,匍匐在地,眼睛盯着地面,微微颤颤道:“臣黄化参见陛下!”
“黄卿与二位上仙请起。”
隋炀帝杨广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黄化三人这才敢起身抬头。今年三十余岁的杨广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坚毅英俊的面容不怒自威,秀着五爪金龙的黄袍掩盖不住魁梧身材,强大的帝王之气让人不敢直视。杨广今日没有带冕旒,乌黑的头发随意挽着一个发髻,一根翠玉簪子穿过,显得略微有些慵懒。
“黄卿,辛苦了,药王孙先生此时身在何处?为何不来见朕?”杨广靠在龙椅上,磁性的声音从口中发出。
黄化没想到杨广一上来就问孙思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涌堤大声嚎啕道:“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没能完成圣命将孙先生请回襄州!”
杨广一挑眉,淡然道:“孙先生没来?那你怎么回来了?”
黄化浑身冷汗直流,磕头如捣蒜道:“启禀陛下!臣本无颜面圣,然此次太白山之行发生之事甚为惊人,臣不得不回来向您如实禀报!”
杨广面无表情道:“说来听听。”
“谢陛下!”黄化万喜,只要让他解释,此事就有回旋的余地!
黄化将自己想好的说辞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说到激动处,更是添油加醋!在他的版本中,孙思邈目无圣上,其弟子嚣张跋扈,陈子良心怀叵测,这几人甚至有意谋反!
黄化说完后,大殿一时安静异常,殿前三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二位上师,黄卿所言属实吗?”杨广脸上没有变化,依旧面如止水。
瘦道士和胖和尚忙施礼道:“黄将军所言非虚,这些事情我二人亲眼所见!同行上山的百名将士亦可作证!”
哐当!杨广将面前的铜器酒杯重重摔在地上,眼中闪烁着冲天怒意!
“可恶至极!”杨广怒吼道,“朕以礼相待,孙思邈竟敢藐视于朕!道教这群混蛋各个冥顽不灵!难道他们觉得朕好欺负不成!”
胖瘦二人急忙跪倒在地,他们从杨广身上竟然感受到了恐怖的威压!
“陛下息怒。”杨广座前的年迈宦官轻声道,“孙思邈乃当世道家祖师,在民间威望甚高,有些傲气也属正常,此等奇人往往都喜欢被捧着,当年刘玄德不也三顾茅庐才请出诸葛武侯嘛。或许陛下您表现的再礼贤下士一些,孙思邈自会为您所用。”
杨广怒气未消,愤然道:“区区刘备也配与朕相提并论?朕坐拥整个天下,就应该受万民敬仰!与朕作对就是意图谋反,该杀之!”
宦官忙道:“陛下,难道您不想成就千古伟业了吗?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道释儒三教皆不可过于得罪,还望陛下稍安勿躁。”
杨广此时震怒不已,根本听不进劝告,甩袖道:“朕越是退让,他们越是得寸进尺!袁守诚是这样,孙思邈还是这样!朕决不能放任不管!黄化!”
黄化急忙道:“臣在!”
“朕命你统帅六甲军!再率黄庭上师五名!青羽上师二十名!围困太白山谷!逼药王前来见朕!”杨广怒道。
“臣遵旨!”黄化心中狂喜!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因祸得福!六甲军乃大隋最精锐的五支军队之一!受道家六丁六甲符箓加持,各个身怀绝技力大无穷!据传说虽然只有一千之众,却能对付紫府境甚至以上的修行者!
“陛下!万万不可鲁莽!”宦官大惊失色道,“孙思邈乃楼观派掌教歧晖天师的师叔,据相传早就踏入天师境界,如果派六甲军前去,无论输赢都会酿起祸端!”
“闭嘴!”杨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冷然道,“不要以为看着朕长大就真是朕的长辈了,朕的决议还轮到你一个宦官质疑!滚下去!别再让我见到你!”
宦官还想奉劝杨广,可是从大殿上方忽然闪出一个黑影,提起宦官扔出了大殿,黑影飞身而起,转眼间隐没在大殿之中。被扔出大殿的宦官翻了翻白眼,昏死过去。
“黄化!还不快去!”杨广森然道。
黄化赶紧拜谢,起身退出了大殿。
胖和尚和瘦道士二人低声道:“陛下,我们也先行告退了。”
杨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跟黄化一同去吧,这次若带不回孙思邈,都给朕把脖子洗干净!”
“遵旨!”胖瘦二人冷汗直流,心中叫苦不迭,却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大殿内,杨广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黄化三人所言并不属实,不过他不在意,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继位一年来修建洛阳不顺,开凿大运河也不顺,道释儒三教只有一部分听话,天下妖魔四起,正应了道教“民心不在,祸乱四起”的预言。杨广心中愤然,想成就千古伟业有错吗?想开创繁荣盛世有错吗?为什么人人都要和朕作对?朕不能坐以待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朕定要完成先帝未完成的壮举伟业!道教不是不听话吗?那朕就拿孙思邈开刀!
“栩凌子!”杨广低声道。
“臣在!”刚刚的黑影悄然出现,跪倒在杨广面前。
“力量吸收的如何?”杨广问道。
黑影答道:“马上就完成了!”
“很好!待你完成后,朕要你统领道家!取代孙思邈的地位!”杨广恨声道。
“臣定竭尽所能!”
杨广眼中闪着精光,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道释儒三教皆有朕安插之人。若一切顺利,数年之后三教俱会掌握在朕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