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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风掠雁回城

帝问天下 如龙公子 5737 2022-10-31 13:41

  夜穹浮云惨淡,一轮皓月高悬,清冷明丽。

  月下的孩子终于完成了窥星和筹算,算出了‘元屠’的星宿轨迹,预算出它的光芒将在六年之后,重新照亮人间。

  明昼抬袖擦去额角的汗水,长长呼出一口气,眼中满是心满意足的疲惫。

  他歪着脑袋去看师傅的房间,屋子里的灯光还亮着,然而屋内的影子却只剩下了一个,他静静的想,这会儿师傅又在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吧?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低声嘟囔了几句,言毕方才转身就欲离去,然而刚迈开了没几步,身后的的镜楼里却忽然响起了无数仿佛气泡翻滚的声音,他豁然一惊,折身回去,靠到水池旁去,平静的水面不知为何竟不停的翻涌起来,咕噜咕噜的气泡破碎炸裂,水汽上升然后瞬间便在半空凝成了一面水镜。

  这是师傅平常观察人世常用的术法——窥世。

  可是,这又是什么人在操纵?他还来不及细想,水镜中就已经开始化影。

  明昼不禁有些好奇,俯身望去,无数的影像在水中呈现,映入他的眼帘,他只看了一眼,便脱口叫出了声来:“乱世倾覆,国将不宁!”

  樾辰正抱着莫儿御风而行,忽的在夜风中耳畔处传来这一声孩子的惊呼,他下意识的用‘心目’看了一眼,片刻后笑着对怀里的莫陵说:“如今确是这样一个开朗的少年,可谁又保证他长大后又会变成怎样呢?”

  他自嘲一笑,摇头叹道:“当局者迷啊!我们都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勾了勾莫儿的小鼻子,悠悠道,“莫儿长大了可一定要成为不输给叶秋弟子的大人物啊!”

  说罢,身形便猛地一掠,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夜幕,不知去往了何方。

  明月高悬,与坐在阁楼里的红裙女子遥遥相望,而那女子自己却望出了神,七魂六魄游离在九天之外。在客人离开后许久,她仍在盯着惨然的月亮发呆,她的眼神黯淡空洞,布满了恍惚的色彩,仿佛无数的哀伤与怀念在她的心底抹成一片漆黑深沉的夜空,没有一丝星光。

  忽然间她觉得字迹的心底里陡然生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她长袖一展,掀起狂舞的风来,面前那一盘下了许久的璇玑星罗被她打翻在地,黑白的棋子翻滚散落了一地,噼啪作响。

  “师傅?您睡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稍显稚嫩的童声在门外响起,小心翼翼的出声询问着,显然是被屋子里响动吓了一跳,那个映在门扉上的影子抬起手想要敲门,但犹豫了半晌却又收了回去,半天不言语。

  这一切都被月神看在眼里,她知道那个站在门外的孩子是自己的徒儿明昼,轻轻用手拭去了眼泪,隔着门板柔声道:“有什么事?昼儿……”

  门外瘦小的影子听到回音似乎重新打起了精神,像是做了坏事般唯唯诺诺的说道:“师傅我已经将您布置课题完成了,明天我、我……”

  “怎么了?”叶秋出声询问,情绪也渐渐平复回来。

  “紫悦来信约我明日一起去庙会,我、我很久不曾见她了。”门外的孩子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说完,畅快的大吸了口气,等待着师傅的准许与否。

  她望着门外那个孱弱的影子,摇了摇头仿佛喃喃自语,那早已经不是他了。

  她尽力轻声笑着问:“是永安药铺孙掌柜家的小女儿?”

  “嗯。”明昼怔了一怔,而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吃力的很。

  清风吹拂着月神的秀发,在她的眼前浮动飘摇,她忽然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是啊,他早已不是他了,再也不是那个狂傲不羁的人,如今的他仍是一个要带着命运的无情诅咒活下去的孩子。

  她松了口,不再反对让他一人下山,她的愁绪慢慢舒展开对着那个纸间剪影说道:“也好,马上也要过冬了,可以去集市上置办些衣物。”

  听到师傅这番话,门外的孩子情不自禁的咧嘴笑了笑,却又马上用手捂上不敢笑出声来,仿佛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点头如捣蒜,“谢谢师傅!”也不顾师傅是否能看到。

  她看着那个孩子在门外深深地朝他鞠了一个躬,然后便雀跃的跑开了。

  再没有半点那人的影子,曾几何时,在他被轮湮坠入宿轮之后,生命以三十岁为界,那永生永世的诅咒何时才是尽头?

  孤灯燃尽,长夜悠漫。晚风拂帷,孑影无伴。

  北去焱山三十里,便是千年古城雁回之地。

  雁回地处东朝炎华北之边陲,属军事商业要冲,交突厥,老挝,元贞三支异族。

  雁回古称风陵,后因一代明君太武皇帝北游角州登观澜楼望孤雁南归,斜阳夕照,江山盛景灿烂辉煌,一时诗意盎然,吟诗曰:

  云断愁心引,

  朝露化芳蝶。

  夕眉孤楼处,

  落雁荡魂归。

  是以,后世官民谓之曰:雁回。

  而今,古城历经千年沧桑依然能风采依旧,繁华如斯,镇北将军平长风可谓是功不可没,百姓纷纷自发以长风为名举一年一度的繁华大集颂其功名。

  长夜漫漫,夜风冷凉如冰,卷裹着丝丝缕缕从空气里传来的阴冷霜气飘摇向城楼的大旗。

  暗夜将尽,月光微微的淡然,秘银色的光却依旧笼罩在城头守城军士一身漆黑的盔甲上,折射出晦暗的光。

  百夫长打着哈欠晃悠悠的从城墙阶梯上走了下去,几个士兵便迅速松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烈酒对着嘴灌起来。

  小心翼翼却又争先恐后的低声喊:“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又听其中一人低声啐骂道:“奶奶的,明日可是一年一遇的大集,居然还得让老子守城!这天下安定,有什么好守的?”

  有人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将夜里的寒冷悄悄抵御,回头对他说了一句话,语气有些倦怠:“雁回城现在的繁荣昌盛那可都是平将军用血汗打出来的,前些日子在皇都的家人来信说,皇都里现在可是乱成一片了。”

  “不会又要打仗吧?这都十几年不曾有战乱了,咱就这么倒霉非得躺上这趟浑水?”有人还在迷糊中喃喃低语。

  “谁知道呢?”喝酒的那人将酒壶递给另一个等着喝酒的战友,重新握了握手中的兵器,拭去上面附着的霜气,对着天际处破晓黎明撕扯出的红光幽幽叹了口气,“乱世人命贱如狗,要是真有战乱,寻常百姓还可逃命,咱们这些人就只能乖乖能死喽!”

  雁回城中深夜未眠的人远不止这些戍守城墙的军士,在城中央的将军府,军机处的一间屋子里仍有丝丝缕缕微弱的光从窗棂中透出来,说是将军府,其实不过是一幢富贾废弃的别院改建的,时日太久,样式早已落伍甚是普通,或者可以说是简陋。

  屋子里有一个身披着银白铠甲的魁梧男人站在沙盘前,审视着雁回四周的势力变化和兵粮要道,不自觉的微微蹙起了眉头。

  五六个同僚分别站在沙盘两侧,同样也在用逡巡的目光打量着局势的变化。

  一人有些迟疑的开口欲言,声音恭敬:“将军,有密报称陈王高晟率领着神武军已经于昨夜离开了封地,正往西北而来,怕是、怕是要到雁回来。”

  平长风没有抬头看他,仍是仔细的看着沙盘的每一处暗渠变化,缓缓开口问道:“大军有多少人马?陈王封地到雁回又需要多久?”

  “斥候回禀,有十万之众,即使日夜兼程赶到此处也需要三日三夜的时间。”

  平长风眉间的阴郁更重,冷笑一声:“十万?呵呵,简直可笑!十万大军所到之处尘土遮天蔽日,哪里还用得着斥候禀报!派人再探!”

  那人拱手一揖,转身退出了门外。

  “我曾与高晟约法三章,可到了这天下混乱之时,也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他缓缓起身,目光如刀,扫视过众同僚,“雁回城墙高七丈五尺,守军两万五千人马,守城器具仅有机弩两千张,面对高晟的神武军,诸位有何良策?”

  一时间室内寂静,唯有那一抹孤火轻轻摇曳,众人纷纷环顾,无人应答,默默无语。

  平长风叹了一口气道:“人人都说陈王是乱世的枭雄,这乱世天下已然成了群雄逐鹿的战场,只是不曾想他竟然如此心急。”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写信给北郡府衙兵马司求援,写完都滚回家抱着老婆睡觉吧!”

  手下的同僚从未见过将军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全都战战兢兢不敢吭声,自然也不敢真的就如他所言想,滚回家睡觉,只能低头冥思苦笑,以求守城的良策。

  平长风的心中此时是无比的烦闷,大氅一挥,斥退了跟上来的亲卫,独自一人径直走出了军机处,站在院子里仰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军。”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影从夜空飘然落下跪倒在了他的脚边。

  他也不去看这人,只是阴郁开口:“夫人还好吗?”

  那人低头回禀:“夫人一切安好,只是,仍是不肯随属下回将军府来安住就是了。”

  “这次夫人又说什么了?”平长风声音平静道,带着一丝无奈。

  “夫人说,将军心系雁回百姓,为国家社稷奔波忙碌,已然操劳过度,切忽再为她费心,若是将军有闲暇可回去看看公子,小公子如今已经能背诵几百首古诗词了。”

  他听完手下的专属,微微笑了一笑,从嘴里轻轻呼出一口寒气来,微微垂首,低声说:“也罢,就随她吧。”

  那人得了命令,便立刻起身拱手一礼,旋即退进了浓稠的夜色中去,隐去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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