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冯源的轿子被人抬到了门前。
冯源刚一从轿子里出来,袁崇焕便急忙赶了过去,招呼道:“冯大人请留步。”
冯源一听有人唤他,转过身来打眼一瞧,发现来者竟然是袁崇焕,心里顿时有些疑惑,暗道:他怎会来找我呢?莫非是被传唤到京都之后,皇上迟迟没有加封他,便等不及了想找我打听?一边这么想着,他脸上一边装作十分客套的样子说道:“呦呵,是袁将军啊,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快随我到府上一叙。”
袁崇焕连连摇头道:“冯大人不必客气,我就是打您这儿经过的,本不想打扰大人您回府休息,可今儿下午我无意之中听闻了一件事,一时觉着好奇,这才叫住了大人您。”
“哦?”冯源不禁有些疑惑,心说这袁崇焕一向自持甚高,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他如此上心呢?于是便道:“不知袁将军所说之事到底是何事呀?”
袁崇焕说道:“我听说今天你府上有人被打死了。死的那个人好像叫什么黄七。而杀人者,便是我的邻居,此人也不知是做什么营生的,端的是嚣张的很呐。他还放出话来,说是杀了一个黄七不算什么,若是把他给惹急了,连你家公子都不放过。”
冯源听闻此话,顿时怒发冲冠,但又有些怀疑,他强压着火气说道:“竟有此事?”
这时,就见冯有德哭喊着从院内冲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冯源的胳膊道:“爹,您可得替孩儿做主呀!”
冯源见自己的儿子哭的如此委屈,对袁崇焕的话也不由得信了几分,他一手拉起冯有德,另一只手拉住了袁崇焕,走进家门,退去左右之后,这才说道:“有德,你先不要哭,一切有爹给你做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冯有德这才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说了一遍,当然了,他避重就轻,恶人先告状,把徐子龙说成了一个嚣张跋扈,蛮横无理之徒。而自己却自始至终一点坏事都没做。
另一方面,袁崇焕在一旁煽风点火,满脸正色道:“冯大人,令尊所言跟我听闻的一模一样,这一回就连百姓都说事情不怪有德。”
冯源听了他俩的话后,气的浑身发抖,一个平民竟敢如此的嚣张,还把自己这个刑部尚书放在眼里吗,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冯家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想及这些,冯源冷声说道:“有德,你现在就去清点家奴,咱们找那个家伙算账去。”
冯有德连连摇头,“爹,此事万万不可呀,之前我是带着三十几个家奴去的,可人家只用了一招,就把这些没用的东西给点了穴道。这人武功很高强,只怕咱们带的家奴再多,也对付不了他呀。”
冯源一听,心说原来是个练武之人,难怪如此的蛮横,便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时,袁崇焕再次见缝插针道:“冯大人,对于这个姓徐的小子我也有所耳闻,他的武功确实不弱,寻常家奴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要想解决此事,或许得调一些兵来。”
“调兵?”冯源狐疑的看了看袁崇焕,“袁大将军,想必你也知道,我手上并无军权,你让我去哪儿调兵啊?”
袁崇焕道:“冯大人自谦了,你想啊,对付区区一个恶徒,自然用不着去军队借人了,你刑部的侍卫便足够用啦。据我所知,现如今朝廷六部之中,就属你刑部最为兵强马壮,三百带刀侍卫那可是人尽所知呀,您贵为刑部尚书,调用一两百人这不是轻而易举的嘛。另外,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这姓徐的小子,跟魏忠贤的暗线杀手赵莲花来往密切,倘若你将他给拿下了,说不定还能牵扯出一些其余的朝廷要犯,您看……”
“哦?”冯源听了袁崇焕的话后,很是心动,“袁将军此话当真?”
袁崇焕急忙说道:“实不相瞒,我自打来了京都之后,就一直没有闲着,这些事情都是我暗中打探到的,只因现在手中无权,又没有抓住这些人的把柄,因此对谁都没有说。另外,冯大人贵为刑部尚书,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日若是承蒙万岁爷器重,命我回朝为官的话,我这不还得多多依仗大人您吗。”
冯源呵呵一笑,心中暗道:我说姓袁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家的事来了,原来他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呀,照此看来,他说的这些话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最终,经过再三的考究,加之冯有德苦苦的哀求,冯源把心一横,咬牙道:“也罢,为了捉拿朝廷的余孽,这次我就豁出去了。袁将军,若是此事办成的话,我必定重谢,他日面见圣上之时,也会替你多美言几句的。”
袁崇焕急忙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作揖道谢。
接下来,冯源便直接命人准备了轿子,带着冯有德去刑部调兵去了。袁崇焕心中暗喜,从冯家出来后,便立马从皇宫的偏门去了崇祯皇帝的御书房,这是他的特权,一般人若想从这儿进宫的话,没有皇帝的亲笔手谕或者御赐金牌,那是绝不可能的。
没过多会儿的功夫,就见冯家父子带着近百家奴以及二百余个带刀侍卫,风风火火的赶往王不凡和徐子龙所在的宅院,呼啦一下将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不凡等人此时心里早有准备,一见冯源果真带兵来了。直接把大门一关,给他来了个闭门羹。
冯有德在门外叫骂道:“姓徐的,你不是很能打嘛,一巴掌就扇死了我家黄七,怎么现在却成了缩头乌龟!有种的你给我出来!”
只可惜任凭他怎么叫骂,里面根本就无人应答,直把冯有德气的咬牙切齿,巴不得冲进去乱刀砍死徐子龙。
冯源见儿子有些失态,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说道:“有德,你先退下。这事儿交给爹来处理。”
冯有德“哦”了一声,悻悻的退到一边。
只见冯源眉毛一挑,大声呵道:“来人呐,给我把门撞开。把这宅子里的疑犯统统拿下!若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士兵们闻言,不敢怠慢,立刻找来了撞门柱子,十几个人抬着卯足了劲儿,对着紧闭的大门狠狠撞去。
没用着几下,门就被撞开了,士兵们连带着冯家恶奴一见,顿时如潮水一般的涌了进去。
王不凡和徐子龙此时就站在门口的不远处,等着他们呢。一见有人冲进宅院,徐子龙冷声呵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撞我家门?”
站在门外往里头张望的冯有德一看说话的正是徐子龙,立马叫道:“是他,就是他杀了黄七,你们还不快点把这小子给我拿下!”
士兵们纷纷抽出了兵刃,眼看就要动手。
哪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颇为尖细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耳中,“圣旨到!”
冯源等人不由一愣,急忙循声看去,就见现如今的太监总管王承恩王公公,以及兵部左侍郎熊文灿两人骑着骏马,带着几百个皇城禁军匆匆赶了过来。
王公公来到冯源近前,纵身下马举着圣旨再次吆喝道:“刑部尚书冯源接旨。”
冯源急忙跪下叩头。他身边的冯有德包括在场的所有官兵纷纷跪倒在地。
王公公随后将圣旨展开,将上头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冯家父子越听越惊,越听越怕,到最后冯源满身冷汗,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在心里头把袁崇焕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同时也气自己的儿子不长眼。
原来,袁崇焕去见了崇祯皇帝后,立刻就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如实禀明了。
崇祯一听,顿时龙颜大怒,心说我好不容找了两个奇人,能替我老朱家解决真龙宝穴之事,你冯源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教唆儿子抢人家的女眷,还私自调兵把人家的宅子给围了。倘若这二人一气之下,再也不插手龙穴之事,我大明岂不就遭大殃了?你这是诚心跟我老朱家过不去呀。
皇帝越想越气,当即就下了一道圣旨,直接免了冯源的官职,并且要拿他入狱,等候发落。此外圣旨中崇祯还特地提起了王、徐二人乃是三品大官,只因特殊原由,并未对外公开一事。这就说明了我王不凡和徐子龙是在暗中替皇上办事的要员。
因此,冯家的父子吓得近乎大小便失禁,悔的肠子都青了,甚至连接旨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王公公将圣旨念完,熊大人随后一挥手,命人将他父子就地捉拿,同时还摘下了冯源的官帽。
自此,一朝重臣,官居正二品的刑部尚书轰然倒台。有些在远处围观的百姓见了之后,无不喜出望外,纷纷跪倒一片,山呼万岁明察,替京城除了一害。
冯家父子被抓走之后,王不凡等人将门关好,聚在一起喝酒庆祝,此话暂不多提。
且说冯源和冯有德被关在天牢之后,冯源的亲娘舅,很快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若问冯源的舅舅是谁,这人其实也了不得。他是当时的内阁大都督兼辽东三省的总军提督郭俊石,官拜正一品,在朝廷里可是只手遮天的人物。
他一听冯源父子入狱,便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回京城,先是从旁打听了事情原委,而后又面见圣上求情。
不过崇祯对这个一品大官早就有意见了,所以根本没给他好脸色看。
郭俊石见从万岁爷这儿是没法子可想了,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儿和侄孙就这么在牢里等死。索性他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上下,找了两个与他们样貌酷似的死囚,顶替了冯源父子。
冯源和冯有德被救出来后,对郭俊石千恩万谢,使劲的磕头,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并且将袁崇焕这个坏种骂的狗血淋头。
郭俊石皱着眉头道:“现如今袁崇焕虽没有官职在身,可他的势力却在日益壮大,东林一派跟他来往密切,要想动他,可以说是难如登天呐。另外,你们父子也不能在这京城继续呆下去了。抓紧走,越远越好。袁崇焕此人的心思极为缜密,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察觉天牢里的并非你们父子。”
冯源点头道:“是呀,这小子实在是太狡猾了,我竟是瞎了狗眼,连他的鬼话都信了……哎!舅舅,那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郭俊石冷笑道:“这个你们尽管放心,姓袁的本事再大,要想动我他还差的远呢。只不过,这大明的地界,已经没有你们父子的容身之地了。”
冯源一脸凄苦的长叹一声,“是呀,没想到皇上如此决绝。那……您说我们该去往何处?还请舅舅您给我们父子指一条明路啊。”
郭俊石沉吟许久,最终吐出了两个字来,“大金!”
“啊?”冯家父子一听,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大……大金?去了那里,就等同于是叛国了呀,舅舅您这是……“
郭俊石冷笑道:“叛国?你们俩现如今还有国可叛吗?现在大金国力强盛,对大明虎视眈眈,双方迟早会有一战。你之前身为朝廷二品大员,这个时候去投靠大金,必能受到重用,此乃上上之选。”
冯源沉思道:“可是我听闻皇太极生性多疑,他如果不信我的话,那又当如何?”
郭俊石说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这就写一封书信给他,你只需把这封信交给皇太极,他必定会信你所说。”
冯源连连点头,随之把心一横,冷声道:“崇祯啊崇祯,既然你对我不仁,那就休怪我冯源无义了。舅舅,前不久,崇祯命我在死囚之中挑选一百个精壮的男子候命。起初我还纳闷儿好好地要死囚干嘛,后来我找人一问,您知道我都打听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