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功夫过后,老少和尚们吃完了,大伙儿七手八脚的收拾着碗筷。这时,慧飞站起身对吴心安说道:“施主,这饭您也吃了,该下山去了吧。”
哪知吴心安的心里头早就想好了点子,就见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用膝盖支撑着身子,快速爬行到老方丈近前,声泪俱下的哭道:“老师父,您行行好,就收下我当您的弟子吧。我一家老小遭了瘟疫,死的就还剩下我一个人了,原本我是想去投奔远房亲戚去的,可是我那亲戚家里比我还惨,我现在孤家寡人走投无路,身上的几两银子也被贼人劫走了,您若是赶我出去,那就等于是要把我逼上死路呀。”
那老方丈见吴心安哭的痛彻心扉,也不由跟着唏嘘起来,沉声说道:“现如今世道乱了,天灾人祸连年不休,像你这种可怜人比比皆是呀,也罢,既然你与我清心寺有缘,那就留下吧,至于拜不拜师,你还是考虑考虑,须知一旦遁入空门,那就要四大皆空,自此酒肉不沾,女色不近,此外还有很多的戒条,这些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就难了。”
吴心安一听这话,心里头顿时大喜,不过表面上则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连连点头道:“谢谢师父收留,弟子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您说的这些,弟子都能做到。”
老方丈叹了口气道:“那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贫僧就答应你,今日你暂且在这歇下,明天一早,我便为你剃度。”
吴心安急忙磕头拜谢。老方丈则念了一句佛号之后,飘然离开了饭厅。
这时,慧非走到吴心安身边,笑着对他说道:“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有趣,怎么吃了一顿饭,就吃成我师弟了呢?”
吴心安见方丈走了,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刚刚硬挤出来的眼泪,转而笑道:“慧非师兄啊,刚刚师父也说了,我跟清心寺有缘,所以他老人家这才答应让我留下,自此以后咱们可就是师兄弟了,你可不要欺负我呀。”
慧非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又是哪里人呢?刚刚你说家里的老少都因瘟疫而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其余的小和尚们一听这话,也纷纷围拢了过来,他们成天在山里念经,实际上是非常无趣的,因此一见有新鲜事可以听,所以立马就提起了兴趣。
吴心安武功虽说平平,但嘴上的功夫却是不可小觑的,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撒谎嚼舌头的本事练得比谁都高明。并且他也爱说,所以慧非这么一问,吴心安就开始编了起来,他先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实不相瞒,我叫吴心安,老家在黄河岸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人口不多,撑死也就二三十户人家,平时我们都靠在黄河上打鱼来养活自己,虽说日子清苦,但也乐的安稳。只可惜好景不长啊……”
就这样,吴心安一通胡编乱造,将自己说的如何如何凄惨,如何如何倒霉,不仅家破人亡,半道上还遭了劫匪等等。把这些小和尚忽悠的眼泪直流。不仅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并且还对他十分同情。
吴心安讲完故事之后,大多数和尚安慰了他一番,便都回去念经了,慧非则留下来负责替吴心安准备睡觉的地方。他拉着吴心安来到一间厢房之中,这里有三张床,其中一张已经有了被褥,看样子是有人住了。
慧非说道:“咱们寺院不大,屋子也少,不过好在人口不多,所以住的地方还是比较宽敞的,我是后来的,目前自己住在这里,你就跟我同屋吧,靠左边的那张床是我的,另外两个随便你选。”
吴心安点头道:“我住哪儿都一样,只要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对了慧非师兄,师父说明天要给我剃度,这个剃度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慧非哈哈一笑道:“你连剃度都不知道呀,所谓剃度就是说将人从俗世之中引渡到佛门之内,明天师父会亲手帮你剃掉头发,这代表着他老人将会亲手替你斩断一切源于俗世之中的烦恼。剃度之后,你才真正算得上是佛门弟子,明白了吗?”
吴心安闻言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说原来就是剃头呀,这佛门还真是复杂,剃个头而已,哪来这么多的道道!不过我可不能真剃成秃子,我这脑门儿本来就不怎么美观,有些头发遮着还能凑合看的过去,若是也跟这些和尚一样的话,那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岂不更没人愿意跟我打交道了吗,不行,看来我得抓紧时间打探才行。
想到这里,吴心安便对慧非说道:“师兄啊,咱们清心寺一共有多少人呐?”
慧非说道:“算是师父,再算上你,现在我们一共有八个人,不过说来也巧,咱们这许久没有人来,今儿倒是一来就来了俩。就在你来之前,还来了另外一个客人。”
吴心安一听这话,心里头顿然一惊,随即不动声色道:“哦?还来了一个客人?可是刚刚吃饭的时候我怎么没见到呀,难不成他下山去了?”
慧非毫无防备,所以有啥就说啥,他摇头道:“这个人也是咱们佛门中人,只不过辈分似乎不低,就连师父也对他敬重有加,他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伤。师父将他安排在了自己厢房旁边,这会儿应该在那养伤呢吧,刚刚吃饭的时候,还是我特地给送过去的呢?”再说这话的时候,慧非神色微微变了一下。
吴心安没有注意到慧非神色的变化,不过当他听到这里的时候,便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念空了,听慧非的意思,念空似乎并没有带着杨小姗在身边。难不成杨小姗真被他留在了西山卧佛寺?可是他又觉着这也不大可能,卧佛寺是个十分有名的大寺庙,纵使念空再怎么猖狂,也绝不敢带一个女人去寺里。
慧非见吴心安许久都没有作声,便好奇的问道:“师弟呀,你想什么呢?”
吴心安急忙解释道:“没啥,我就是在想明天我若是剃度了,那师父会给我起个什么法号呢?你叫慧非,我排在你下面,是不是应该叫慧跑呢?咱师兄弟二人一个会飞,一个会跑,岂不妙哉。”
慧非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法号里的非字,并不是你说的那个飞,而是是非的非!”
“啊!原来如此啊。”吴心安恍悟道:“师兄莫怪哈,是我才疏学浅了,领会错了意思。”
慧非摆了摆手,表示无妨,可突然无意中撇到了吴心安腰间挂着的酒壶。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呵呵笑道:“师弟呀,你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呀?”
吴心安一瞧他这模样,再加之慧非这一身横肉,以及想起先前他曾亲口说过自己也是半路出家。吴心安心里头就有数了,心说你小子看来也不是个一心向佛之人呐。随之急忙解下酒壶,递给慧非,并装作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说道:“这里面装的是酒呀,刚刚吃饭的时候我一时给忘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也得拿出来孝敬师父和诸位师兄呀。”
慧非接过酒壶,打开塞子后,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随之长吁了一口气道:“这酒不错啊。”旋即他眼珠子一转,急忙去把房门给关上了,转身接着说道:“师弟,在这佛门之中修行,可是一件苦差事呀,师父刚刚也说了,既入佛门,就不可沾酒不能吃肉,你说这一天半天的也就罢了,可长年累月的谁受得了啊。”
吴心安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吗。”
慧非又道:“咱敞亮人说明白话,这里又没有外人,我见你也好这一口,那我俩就偶尔犒劳一下自己,实不相瞒,我去湖边打水的时候,偶尔还会抓几条鱼打打牙祭。今后只要你跟着我,我保管能让你在这庙里也能过得滋润。”
吴心安急忙装出一脸欣喜的模样,搓着手说道:“那今后我可就得多多依仗师兄您啦,这壶酒就当是个见面礼,还请师兄笑纳。”
慧非闻言后,夸赞道:“师弟果真是个明白人呐,那我就收下了。”一边说着,慧非一边又深深的闻了一下酒香,随之小心翼翼的将其藏到了被褥之中。
吴心安心中暗笑,对此没再多言。
藏好酒后,慧非又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该去给那位客人送水了。唉……谁叫咱入门晚呢,这些琐事全都得落在咱的头上。师弟,今天你没有别的什么事,就在这歇着吧,等会我再来跟你聊天。”
吴心安急忙说道:“师兄啊,师父既然已经决定收我为徒了,那我现在便是你的师弟了,所以从今天开始,再有打水送水这种小事的话就尽管交给我吧。”
慧非一听,顿时哈哈笑道:“你还真会来事儿呀,既然如此,那好吧,顺便你也好借此机会熟悉熟悉咱清心寺。你先随我来,我告诉你地方。”
很快,慧非就将清心寺中整体格局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他。吴心安脑袋瓜子非常好使,只听了一遍就牢牢记下了。随后说道:“师兄你放心吧,地方我都知道了,我这就去给那个贵客送水。”
慧非点了点头,而后一脸笑意的回了房间,似乎对这个新来的师弟十分满意。
吴心安见他走后,裂开大嘴嘿嘿一乐,低声自语道:“慧非呀慧非,你小子也太好骗了吧,一壶酒就把你给拿下了,真不知你这脑子里都装了些啥。”说罢,他便转身去了水房,拎了两壶热水便向慧非空中的那个贵客房间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他迎面遇到了正要出恭的方丈,急忙躬身行礼道:“弟子吴心安见过师父。”
老方丈见他拎着两个水壶,顿时就猜出了其中因由,微微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也是个勤快之人,今后在寺院中好好念经,莫学你那懒惰的慧非师兄,虽说你年纪大了一些,但正所谓佛渡有缘之人,只要你心中有佛,年纪大小都并不重要,知道了吗。”
吴心安急忙说道:“弟子记下了。”
老方丈颇为满意,说道:“去吧。”
吴心安恭敬的送走老方丈后,走到空念房门前,敲了几下。
很快,就听里头传来一个非常浑厚的声音:“进来吧。”
吴心安推门而入,将手里的两个水壶放在桌旁,随后打眼往床铺上看去,就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僧人,此时正斜躺在那里,上身半裸,右胳膊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而纱布之上还有些鲜血渗出,一看就是新伤。
空念和尚撇了眼吴心安,一见此人竟然不是个和尚,心里不由一惊,皱眉道:“你是谁?”
吴心安急忙回答:“我是刚来的弟子,还没来得及剃度呢。大师,您这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呀,怎么这么严重?”
空念没好气道:“你不要问那么多,没什么事的话就下去吧,我还要精心养伤呢。”
吴心安急忙点头,可他刚准备转身离开时,却发现桌子上竟然堆着一些刚刚吃剩的鸡骨头,由此可见,这个空念和尚不仅仅犯了色戒,是个花和尚,并且还是个酒肉和尚。于是他便止住了脚步,装作嘴馋的模样一直盯着桌上的鸡骨头,还时不时的舔几下嘴唇。
空念瞧见了吴心安的模样后,冷笑一声道:“嘴大贪吃,这话看来一点都不假,一些鸡骨头都能把你馋成这样,瞧你那点出息。”
吴心安连连陪笑,点头哈腰道:“大师您真是独具慧眼呐,不瞒您说,我这个人确实是爱吃,可以说是无肉不欢呐,可到了这清心寺之后却只能吃一些青菜萝卜,您说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空念道:“既然受不了,那你就别当和尚不就行了,又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非要让你出家。”
吴心安叹息道:“大师您有所不知呀,若非逼上了绝路,我也不想来这庙中当个出家人呐。实不相瞒,我跟方丈说我是因家破人亡走投无路这才求他收留我的,可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