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国破,天下震惊,捷报很快就传到虞城。姒少康欣喜之下,便立即部署攻打寒朝帝都,以免寒浞有喘息之机。
姒少康传令,兵分三路,正式进攻斟鄩城。季抒的军队改为右翼,率先向斟鄩开拔。伯糜率军三万,担任左翼,已于季抒之后进击斟鄩。姒少康亲领五万主力大军压后,以防有变。
姒少康同时以夏王朝的名义昭告天下,夏军攻破斟鄩,擒杀寒浞以后,将会免去天下诸侯十年之贡。
各路诸侯闻之,纷纷倒向夏王朝,上表称臣,拥戴姒氏一族。昔日空前强盛的大寒帝国,已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分崩离析。
季抒接到命令之后,命熊铮留守戈国。自己则率领剩余的两万士卒,向斟鄩城进军。
寒风袭过,冷入心扉。山道两边树木繁茂,翠竹成阴。山径曲折,苍翠葱茏,连绵不绝,仿佛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雄姿傲立。陡峭的山峦之后,隐隐传来江流的澎湃之音,宛若雷鸣。
季抒率领大军赶了二十日,行至此地,见四周山势险峻,林中绿树成荫,士卒的脸上又露出了疲惫。便下令止住了行程,让士卒依靠山林休息。
暮色隐退,黑暗来临,皓月高悬天空,星辰稀疏散乱,大地陷入了沉睡。夏军已在一片山谷中安营扎寨,整座大营连绵数十里。季抒见周围没有水源,害怕走火,禁止营内出现火光。山谷四野,一片黯淡。
远处的山峦,在皎月的挥洒下,静谧脱俗,为黑暗增加一分光彩。草丛中传来几声虫鸣,断断续续。季抒提着酒壶,坐在远处的山峦上,望着天上惨淡的星月,面色微僵,似在沉思。
“公子乃三军主帅,当留守大营,以防不测。”一个男子从后面走来。
季抒回首,望着慢慢走来的男子,淡然一笑,道:“人生难得有此闲暇,自当好好享受一番。”
“公子与常人不同,岂可只顾贪念清闲!”林默然说完,便在季抒的身旁坐了下来。
“林少侠为何还不休息?”季抒把酒壶递给林默然。
“林默然奉主公之命,好生照看公子,不敢有分毫的懈怠之心。”林默然接过酒壶,朝着嘴里猛烈地灌了一口。
“懈怠之心!”季抒喃喃自语,抬首望天,双目微闭,好像在向自己的内心,寻找什么答案。
“如今大局已定,天下将重归姒氏一族。”林默然把酒壶抛给季抒,话音平和。“公子应当不负主公厚望,承担天下黎民苍生。”
“林少侠之言,季抒铭记于心。”季抒睁开双眼望向林默然,神色严肃,语气坚定。
林默然突然站了起来,凝视漆黑一片的前方。他的眉间也凝固一丝伤痛,仿佛内心深处被什么压抑一样。季抒安静地看着这个男子,见他沉默,未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季抒公子,林默然的心中有一个疑问,一直都想问一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林默然的面色,多出些许的黯然与惆怅。
季抒见这男子如此地认真,身体不禁怔了一下,握着酒壶半响才回过神,道:“你问吧,吾定当如实相告。”
“这场战争的根源,皆因后羿篡权而起。”林默然顿了一下,叹息一声。“林默然就是想知道,公子的心中是否还憎恨这个人?”
季抒听到“后羿”这个名字,脸色大变,酒壶越捏越紧,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当年若无东夷有穷氏兴兵,天下亦不会动乱至此。”林默然凝望天空,负手而立。“公子痛恨后羿,痛恨妘氏一族,合情合理。”
“告诉我,你是谁?”季抒陡然望向林默然,激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疑虑,好像在重新打量这个男子一样。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这个答案!”林默然抬头,望天,微微闭上了双眼,好像在沐浴冰冷的黑暗。“我究竟是谁,因何而存?”
“抱歉,是吾失礼了。”季抒慢慢起身,将酒壶再次递了过来,脸上大有安慰之意。“季抒尚能忘掉仇恨,难道林少侠还跳不出身世的迷局吗?”
“多谢公子的开导,林默然就算承担不了天下,但也绝不会输给自己!”林默然抬着酒壶,微微闭眼,朝着嘴里灌了进去,面色异常地红润。
“天道无常,世事难料。林少侠能想到这一层,吾当为少侠感到高兴。”季抒的面上虽有笑容,身形却是有些微颤,他此时的愁苦心境,绝非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该有。
天上的皎月突然变得惨白,流露出诡异的气息,流露出悲伤的美感。清淡的月光洒在这两个男子的身上,一股冰寒的凉意渐渐袭上心头。
翌日。
一轮朝阳从东方渐渐升起,温润的光芒洒向大地,光华无限。宽阔的古道苍松挺拔,青草葱翠。一阵晨风徐徐吹拂,两旁的野花,馨香扑鼻。
古道盘曲而上,四周的虫鸣鸟唳,渐渐被远方传来的步伐声,压了下去。林中的鸟雀好像发现了什么,纷纷挥动双翅向天空飞去。四名小校,骑着快马奔袭在前,为大军引领方向,季抒亲率两万士卒随后。一眼望去,齐齐整整,簇簇拥拥,就像是一条游动的黑蟒,盘旋蜿蜒。
“按照这个速度推算,估计再有三天,就能到达斟鄩城下。”季抒骑在战马上面,望向身旁的三人,面上流露出一抹微笑。
“这一路走来,赶了二十多天,如今终于接近斟鄩城了。”莫再言纵马走在季抒身侧,脸上大有哀苦之色。
“斟鄩城乃天下帝都,繁华无限,我们正好可以增长一些见闻!”陆陵游骑在马上,神态自若,话音平和。
“等寒浞伏诛,天下安定,我六大派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林默然经过两年随军征战,骑术已驾轻就熟。他骑在一匹红棕马上,倒也显出几分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