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一车不如夜明珠一颗
李斜阳于山庄前惬意地舒了舒懒腰,沉醉地享受着周围美妙的鸟语花香,半个时辰前的梦真的一丝痕迹也没在他脑中留下,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石阶下“咻”地闪过一个人影,随后躲在一株百年松树之后没了动静。
“雕虫小技!”李斜阳冷哼一声,凝力在手,猛然朝松树一击。
松子顿时像漫天的石子一样砸了下来,接着便想起一声惊天动地地惨叫,一个人影顶着一头灰狼狈地窜了出来。
李斜阳倒背双手好整以暇地问:“怎么样,钱公子,不知在下送你的这份见面礼可还喜欢?”
*擦拭着红肿的额头,怒气冲冲地开口:“你怎么为人师表的?哪有人像你这样捉弄自己徒儿的?”
“哦,你倒指责起我来了,那你又是怎么为人弟子的?请安这么简单的礼仪你到现在还没学会,还敢在这大放厥词,给我跪下!”
*犟着一口气拒不屈服,即使明知后果不堪设想。
“很好。”李斜阳不怒反笑,笑得*一颗心直往下掉。
“再好的链子也拴不住爱跑的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们王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小狗,以后你不用再回去了。”
“那敢情好,反正我已有更好的去处,不用再委屈自己了。”*背脊挺了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余光往仙乐山庄瞟了瞟,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李斜阳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讥讽道:“真是狗吃牛屎——贪多,你家里那么多如花美眷还不够你折腾的?”
“土豆一车不如夜明珠一颗。”*振振有词。
李斜阳第一次被他的话给逗笑,不过是哑然失笑,啧啧道:“你酸起来真是让我大跌眼镜,这也更加充分证明了你的癞蛤蟆本性,癞蛤蟆就是你最真实的写照,恶心,以及痴心妄想。”
*气的冒烟,可他也是个不肯认输的主,为达目的他不惜无中生有,“就算痴心妄想也是从前的事了,本少爷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一成不变?还有更让你大跌眼镜的,要不要听听?”
李斜阳不动声色地等着他的下文。
*见状,有意挑战李斜阳的忍耐底线:“关于第一莲仙的。”
李斜阳狠狠剜了其一眼,厉喝一声:“说!”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遗余力地接着补刀:“前几天第一莲仙有一夜彻夜未归你知道吧,那晚,她和我在一起,至于发生了什么,你可以自己想象。”
“你已经痴心妄想到无可救药,再拖延下去就是病入膏肓了,赶紧找个神医看看吧,记住,是神医,当心找个江湖骗子反而让你更早去见阎罗王。”李斜阳暗暗掐算过,得知是白牡丹出手相救料定有惊无险,当下怒斥*:“滚,马上给我滚!”
*无动于衷,继续添油加醋:“你不信也别咒我呀,真是,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没关系,我可以证明我没有撒谎,第一莲仙肩膀之下三寸之处刺有一朵醒目的莲花,还描了色呢,跟真的一样,非常漂亮。”
李斜阳脸色惊变,不过很快又镇定下去,这等事他也拿不定*是不是信口雌黄,可不能中他的计,不过听他说的那么笃定,又不能不信,真是愁死他了。
*仍觉不够,仍在火上浇油:“这么私密的事恐怕连白氏郎都不知道吧,他头上的草如今一丈高了。”
李斜阳脸色瞬间铁青,眼眶深陷,杀意凛凛,猛然抽出腰间玉笛,化成一把长剑,便对*刺了过去。
*隐身苦练了这几天没有白费,功力大有见长,左右躲闪游刃有余,几招凌厉的剑势过去,居然毫发无伤。
反观李斜阳,伤势初愈,有些力不从心,停下大口喘起了气。
*见机会来了,凭意念幻化出一把利剑,化被动为主动,直攻李斜阳,李斜阳节节败退,一个不敌,手中剑被*踢落,接着胸口又挨了沉重的一脚,闷哼一声,狠狠摔于石阶之下。
*手中剑直指李斜阳喉咙,笑的不可一世:“今日总算扬眉吐气,一雪前耻,李斜阳,不要以为你没有倒栽的时候,天不折你,有人折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李斜阳咳着血怒喝:“你这畜生,你要欺师灭祖么?”
“你从来不承认你是我的师父,如今还好意思在这妄自尊大,也不觉得羞耻。”
“我不承认是因为你不配,但你对我磕过拜师礼,即使我没承认你的身份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对长辈如此忤逆,该当何罪?”
“临死废话还这么多,你这辈子最让我倒胃口的就是你这张嘴,以后你没有机会再损我了,看剑!”说完,咬牙将手中剑刺向李斜阳的咽喉。
刚要得手,一根武僧棍破空而来,眼见就要打上自己,*只好收住剑势转而避开那根武僧棍。
惠仁纵身而出,接住武僧棍,冷冷对*道:“我佛慈悲,我不会杀你,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识相的赶快离开。”
*偏不信这个邪,宝剑卷起一股剑气,风驰电掣袭向惠仁。
惠仁只好略施薄惩地将之教训了一顿,末了严厉地告诫其道:“与虎谋皮,最后吃亏的必定是你,如再不知回头是岸,小僧只好代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
*憋着一口恶气没有接话,怨毒地瞪了惠仁一眼,闪身离开。
惠仁递给李斜阳一枚丹丸,“服下吧,可以让你的伤势好的快些。”
李斜阳囫囵吞下,急切地问:“你说他与虎谋皮,这只老虎是谁?”
“除了媚三娘还能有谁,她人虽在镇妖塔,可她报仇之心始终未泯,她早已将我们几人的姻缘线与第一姑娘的姻缘线绑在了一块,她要让我们互相伤害,至死方休!”
“什么?有这回事?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就上天宫去找月老,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说完,一溜烟上了天庭。
“斜阳什么事那么急赶回天庭?”身后忽然想起白氏郎的声音。
惠仁回头,刚要开口,一眼瞧见白氏郎身旁的莲仙,到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附在白氏郎耳旁言简意赅地述说了事情经过。
莲仙惊见白氏郎脸色一变,心也跟着恐慌起来,“装心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白氏郎故作轻松一笑,安慰她道:“没什么,父亲说他想见我。”
莲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懂事的道:“请装心哥哥代仙儿向他请安。”
白氏郎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喉中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保重”。
莲仙无限依依地目送他上天庭,眸中空洞落寞,像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愁云惨雾,片刻,移步魂不守舍地往山庄走去。
惠仁的失落无疑更深,从始至终莲仙根本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就好像他是隐身人,隐身在她的世界之外。
陶朱亦有同感,此刻他们的心境惊人的相似,自我安慰的话也如出一辙。
你的世界人潮拥挤,看不到我也合情合理。
李斜阳直奔月老宫,月老与红娘仍在不知疲倦地为世间的痴男怨女牵线搭桥,见他进门,月老头微抬了抬,又低头继续忙活,心不在焉地问:“神蓬将军有事么?”
李斜阳开门见山:“第一莲仙的姻缘线在哪?我想看看。”
“仙儿的姻缘线从玉龙太子离开的那一刻起便断了,我们本欲为她接上其他的姻缘,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同意,我们也不忍逼她,便随她去了。”
红娘引李斜阳去莲仙姻缘线前,还未到跟前便听她突然惊叫起来:“老头子,你快过来看!”
“怎么了?”月老不慌不忙地问,脚下也没见挪窝。
“你说怎么了?”李斜阳看着桌上那一堆乱麻气就不打一处来,盛怒地指责起两人来:“你们孙女的姻缘线如今已然一塌糊涂,你们还有心思去管别人,他们晚点成亲有什么关系,先把眼前的事给我解决再说。”
“不能晚,我这边晚一个时辰,那些有情人就要晚半个月才能相见呢。”月老嗫嚅地抗辩,步履不稳地朝李斜阳二人走去,讪笑道:“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别见怪。”
“腿脚不好没办法,眼神不好那就别忝居其位了,你自己看。”
月老只瞧一眼,双目攸地瞪圆,“怎么会这样?谁做的好事?”
红娘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这么多男子和仙儿绑在一起,还给打上了死结,这,这让仙儿如何自处?”
“别说这么多了,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
月老红娘面面相觑,月老掐指一算,垂头丧气道:“这个死结很早就打下了,而被圈罗进其中的男子恐怕一个个早已对仙儿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如果强行解开,会出事的。”
李斜阳心头也是一团乱麻,想到哪问到哪:“我问你,这其中都有些什么人?”
月老拨了拨姻缘线,“有人间皇帝陶朱,幽冥帝第一情深,天下第一杀手沈夜游,蓝魔县混世魔王*,天行寺惠仁住持,还有玉龙太子。”
李斜阳咬牙切齿地感叹:“真是一应俱全啊,媚三娘还真是用心良苦,难怪我说最近所有人都不对劲,原来是她一手干嘛的好事,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她。”
“这个媚三娘与仙儿有什么冤仇,她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仙儿?”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媚三娘的丈夫黑蛇调戏第一莲仙,被其父第一情深也就是你们的女婿所杀,媚三娘此行心心念念的就是报仇。”话锋一转,转头又指责起二人来:“你们也真是,好歹几万年的道行了,怎么一个妖孽闯进月老宫捣乱都无所觉察?那以后岂非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出此地擅改姻缘谱?”
“将军教训的是。”月老此刻无疑是最难过的,“是我的疏忽害了仙儿,仙儿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这糊涂的姥爷了。”
“真的没有办法解开这个死结么?”
“姻缘线极细,那个妖女又在上面施了法术,强行去解很容易弄断,弄断的结果就是死亡,倒不如不解,或许相安无事也未可知。”
“怎么可能相安无事?他们全不是省油的灯,这要斗起来,天都要塌一块,事实上,天已经塌了。”
红娘建议道:“要不我们去找王母,三界之中王母法力最强,她一定有办法解开这团死结的。”
“不行!”李斜阳一口回绝,“如果此事传上天宫,那公子与第一莲仙的事就瞒不住了,我们已经瞒了这么多年,不能前功尽弃。”
“怪只怪天意弄人,仙姑痴心吕洞宾,又无缘与他结亲,生下仙儿后执意将仙儿的姻缘线牵给了吕洞宾之子白氏郎以了却遗憾,可谁知道白氏郎为救父彼时已踏入仙道,他的姻缘根本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一来二去,就造成今日这等局面,实在令人痛心。”
“往事不可追,只能尽力挽回,为此我也做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每日我都在深深的自责当中度过,一刻如三秋,多希望能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可惜事与愿违……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吧。”
再说白氏郎,人已到思过天界外,却因自责迟疑着不敢进去。
直至洞内想起吕洞宾的声音:“龙儿,来了怎么不进来?”
白氏郎自知躲避不了,硬着头皮进去,掀衣摆跪下:“父亲。”
吕洞宾慈爱地扶起他,白氏郎抬起头时惊讶地发现吕洞宾原本一头乌黑的青丝齐皆换成了白发,顿时震惊地无以复加:“父亲,您这……?”
吕洞宾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神仙也会有老的时候嘛,好歹我也活了几万年,怎么可能不老?值得庆幸的是老的只是头发,这容颜不是没多大变化么,将来如果有机会重见天日,和龙儿站在一起,说不定人家还说我是你哥呢。”
白氏郎忍俊不禁,心却沉痛的如刀割斧锯,鲜血淋漓。
“依龙儿看,不是仙龄的问题,而是相思催人老,父亲,龙儿不孝。”
“没什么好自责的,这原本就是我该承受的惩罚,只要你和你娘一切安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白氏郎听罢泪湿了衣襟,“三万六千个功德已积攒的差不多,父亲很快就可以和娘亲见面了,这次龙儿如果再失言,天打雷劈也不为过。”
吕洞宾急道:“别这样诅咒自己,也别勉强自己……”
白氏郎苍凉地笑了起来,“能娶天之骄女为妻,是天下所有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何来勉强?”
“知子莫若父,你其实是想借这次联姻将天条改一改,让它能有一些人情味,为父没说错吧?”
白氏郎点头,“有太多人翘首等待那一天,只要心甘情愿,仙凡相恋没有错。”
“话是这么说,但是只要王母一天掌权,这个愿望便很难实现。”
“龙儿愿赔上余生尽力一试,不求名垂千古,但求造福苍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