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表面上平淡无奇,其实内中蕴藏着十几种变化,而且第一种变化均含有极大的杀招。便如太阳照在雪后的峰顶上,能幻化出一圈圈的奇光异彩,远望过去,极是诱人,走近之后,却又看不到什么。
如果是换作一般人,背临绝地,想也不会想,轻易便会向旁边跳开,而且似乎也只能这么做,否则便是死路一条。在这一瞬间,苏曼卿来不及细想,只是隐约觉得这一掌没那么简单,他脑中灵光一闪,下意识地向后一退,半个身子已掉向悬崖之外,只有一只脚踏在山石上。被猛烈的山风一吹,整个身子左摇右摆,好像随时便要落下去。
袁英一怔,没料到他竟然自动向后退却,有些吃惊,心想:“他打不过,这是要跳崖么?”
在这间不容发的紧急时刻,苏曼卿猛地拍出一掌,这一掌力量大得出奇,袁英只觉得对方掌上的内力如潮水般涌至,暗道:“他现在处于不利之地,却敢跟我比拼掌力,那是自寻死路。”他原来猜测苏曼卿武功高强,必定向左右闪避,或者在原地也推出一掌,与自己硬拼,哪知道他现在才反击,那已经是失了半着,将先机让给自己,败局已定。
雪斋道人原本准备的应变招术,各种埋伏,全部弃之不用,当即迎上去,脑中浮现一个念头:“这小子年纪轻轻,是个不可多得的武林奇才,被我一掌震落山崖,就此摔死,实在可惜。何况他的内功大有门道,我还没弄清楚。”
但是又一个声音却在心中响起:“此人多半也是为了金莲花而来,多了这样一个劲敌,可是大大的不妙。”便在此时,二人掌力再次撞在一起,袁英身子巨震,忍不住退了半步,他平生与人比拼内力,从未让过,此时却被一个年轻后辈震退,对于高傲自负的雪斋道人可是个巨大的冲击,他心中的愤怒之情,可想而知。当热血涌上头顶之时,再不多想,催动内力反击过去。
当袁英退了半步之后,苏曼卿另一只脚又已回到地面之上,他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内力骤然而出,丝毫不给袁英变招之机,此时已全是比拼内力,再无腾挪变化的余地,已将刚才的劣势渐渐又扳了回来,暗叫一声:“好险。”
他刚才见袁英这一招过于厉害,灵机一动之下,便先将自己置于死地,等到袁英放松警惕,自以为胜券在握时,立即觉到机不可失,趁势反击,竟然因此得手。这一招用得极险,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如果袁英沉稳如初,不过于轻敌,而是施展后续的变化,那他能不能上来,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说这是一次赌博,那么生死便是赌注。高手过招,胜负只在须臾之间,容不得半点马虎。袁英连推数次,但觉所发内力全都撞在了一堵气墙上,说什么也推不过去,想要撤掌变招,却又不敢,此时掌力只要一退,苏曼卿的内力便会乘机跟进,连同自己的内力一同反噬回来,必受重伤。他心中不禁后悔,原本稳占上风的局面,因为一时大意,落得危险境地,不过他对苏曼卿的胆识倒十分佩服。
事已至此,只能全力催动内力,等到对方内力衰退之时,再寻致胜之机。他久经大敌,加之内力深厚,打定主意后,心神便稳定下来。偷眼瞧去,见苏曼卿神色自若,好整以暇,将自己的攻势一一化解,每一道劲力都是有攻有守,层次分明,心下暗自叹服,忖道:“此人不过二十余岁,武功便已如此了得,再过此年,江湖上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二人僵持了一柱香的功夫,大雪落在身上,袁英渐渐变成一个雪人,而苏曼卿脚下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苏曼卿心想:“雪斋道人的阴柔内功通过内息,将自身热量隐藏于体内,表面并无多大变化,是以雪片落在他身上,并不融化。这样既节省内力,又可抵御外部寒气,是极高明的法子。我以纯阳内力比拼,看上去轰轰烈烈,实则这样下去消耗极大,有些吃亏。”
他的太玄心经为世间一大奇功,负阴而抱阳,以冲和为上,阴阳本可相互转换。但是转换之时,只能渐变,不能一蹴而就,尤其在剧斗过程中,更要格外小心,假如被对手察觉间隙,从而加以利用,那可是大大的不妙,轻则受伤,重则亡身。
苏曼卿此时的功力与雪斋道人不相上下,如果渐渐转以阴柔内力,必然瞒不过袁英。他只须假作不知,等到转至少阴状态时,猛然注入阴寒之气,两股极阴极寒的内力相聚在一起,立即会合成一股,而少阴真气尚弱,不足以控制突如其来的阴柔之力,反而还会被其所制。事情果真如此,那自己的生死只能交到对方的手里了。
苏曼卿思忖再三,还是没敢轻易使用,他此时才明白,太玄心经尚未达到至善至美之境,平时遇到的小角色还不觉得怎么样,等遇到棋鼓相当的对手,其中的不足之处,才会显现出来。而这个瑕疵也是他一直以为未能解决的,暗自思忖:“今日没白来,终于知道缺陷在哪里,如果全身而退,一定要找出弥补的办法。”他不由得想起了闻人不语,这个小妹子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聪慧的脑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脑中一溜号,掌上内力便弱了下来。袁英心神澄净,一有变化,早已察觉,心中一喜,立将后续的一股内力发出。苏曼卿陡然感到掌上力量加大,暗自吃惊,再想抵敌,已然不及,他只好将掌上的内力回撤到臂弯之处,以此缓解袁英突如其来的内力。
袁英见对方的第一道防线已溃,大喜过望,内息急转,气劲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汹涌而至,暗道:“只要他第二道护体真气一弱,便再无抵御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