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轮道:“老夫要收你为徒,何时说要杀你了?如果想杀你,怎么还会留你到现在?我只问你内功是谁教的。”苏曼卿心想不错,仍是气哼哼的道:“我说了你又不信,还问什么?”
吴一轮与他相处多日,已大为了解,知道他对自己虽然不满,但极少耍诈,沉吟片刻,才道:“我刚才试你内功,是阳刚一路绝不会错,除非你还跟别人学过内功。”
苏曼卿摇头道:“哪有此事。”吴一轮道:“先前你在伏魔洞内练功出偏,我便觉得奇怪,实在想不通。”
苏曼卿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道:“师伯想说什么?”吴一轮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或许我多虑了,这些年来,说不定洪月天又修习了别的武功也未可知。”
二人回到客店,苏曼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双眼大睁,望着屋顶发呆。忽听吴一轮道:“怎么?又在想你的小师姐?”苏曼卿没有回答,心中却想:“不知道瑾儿现在怎么样,她是否知道我还活着,如果认为我死在了石洞内,会不会伤心?”
吴一轮叹息一声,轻轻的道:“你现在想她又有何用?难道还能再上云霞山么?只要你一出现,我敢断定,以洪月天的为人,一定会立即将你处死。好不容易逃出来,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
苏曼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会傻到现在回去送死,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为自己洗清罪名,得到师门的谅解,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和洪瑾在一起,他愤愤的道:“要不是你乱杀无辜,我岂会如此被动?这次误会之深,恐怕很难化解了。”
吴一轮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他们将日系弟子屠戮殆尽,又将我囚禁这许多年,老子杀个把人又算得什么?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洪月天在洞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他要将咱们活活的困死在里面。这等歹毒心肠,比我又强在哪里?”
苏曼卿道:“过去的事,我不清楚,但咱们既然已经逃出来了,以后就不要再乱杀人。冤家宜解不宜结。”吴一轮道:“这话你对他们去说吧,让云霞派的人既往不咎,看看行不行?”
苏曼卿道:“那你还是要继续胡乱杀人了?”吴一轮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只要答应拜我为师,我就不再乱杀。”苏曼卿道:“好吧,先观察一年再说。”心想:“双方仇怨已深,但凭几句话便想化解,那是万难。我现在自己都卷进来了,假如有人现在对我说这番话,大概也不会相信。”
吴一轮又好气又好笑,凭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想要收个徒弟,对方巴结还不及呢,眼前这小子偏偏不知好歹。唉,也许我跟他有缘,怎么看都顺眼,换做是别人,早死几回了。他见苏曼卿失魂落魄的样子,温言道:“红颜是祸水,你要牢记这句话。”
苏曼卿忽道:“吴师伯,你想不想伯母?”吴一轮一怔,脑中不禁浮现出妻子的身影,心中一痛,淡淡的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早不想了。我劝你也不要再想洪姑娘,免得伤心难过。”苏曼卿摇头道:“我做不到你这般无情。”
吴一轮冷笑一声,森然道:“你以为我生来便如此么?”语气稍顿,轻叹一口气,又道:“我年轻之时,差不多也像你一样,想要学一身好武功,然后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做一名让人敬仰的大侠。但后来我才发现,人是这个世上最坏的东西,心底难测,贪得无厌。你帮助他时,他自然高兴万分,但是只要有一次令他不满意,那以前的恩情便尽付流水,恨你入骨。有些心黑之人,甚至会反咬一口,令你家破人亡。”
黑暗之中,苏曼卿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听其语声悲愤,想必过往所经历的事情,让他十分痛苦。想了想,才道:“这样的人是有一些,但毕竟是少数啊。”
吴一轮冷笑道:“只要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此生说不定就毁了。”他翻了一个身,将衣袖捋起,道:“你摸摸我的胳膊。”苏曼卿依然凑过抚摸,只觉上面满是疤痕,想来定是经受了极为严酷的毒打,问道:“这是在石牢中所至么?”随即听他“嗯”了一声,不禁心中恻然。
吴一轮又道:“三十年前的一天,我奉师之命下山,去惩治一个贪官,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少年被人围攻。他当时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我立即拔剑救人,将围攻之人打散。然后请人为他疗伤,最终痊愈如初。我跟他交往几天后,觉得很投机,便将他带上云霞山,请师父收他为徒。”
“当时我师父雷真人年纪已老,不愿再收徒,转而将他介绍给路乙师叔。路师叔见他生得一表人材,对人谦恭有礼,顿时另眼相看,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使他成为云霞派的后起之秀。”苏曼卿听他说谦恭有礼,便回忆门中的各位前辈,有哪几位是这个模样。
吴一轮续道:“有一天,山上来了一个十分特殊的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此人来自海外,听说距离中土有万里之遥,也不知道到底在哪个地方。他与几位师门长辈闭门长谈之后,便下山了,看样子十分生气。其时我正在门外侍候,只听那人说了一句:‘想不到青木调教出的徒子徒孙都是背信弃义之徒,甘做鹰犬’,然后冷笑几声,破门而出。一位师叔脾气暴躁,见此人无礼,便要将他当场拦下,但被谢师兄劝住了。”
苏曼卿道:“这个人也确实无礼之极,竟然到神木峰的撒野,侮辱青木祖师,为何要轻易放他下山?”吴一轮叹道:“那时我也是和你一样想法,但谢师兄极力阻拦,他是掌门的继承人,平时又有威严,所以众人看在他的面上,都没有深究。连那几位师叔伯也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