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又是一年元宵节。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小正月、元夕或灯节,为每年农历正月十五日。
正月是农历的元月,而“夜“又被称为“宵”,所以把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也就是正月十五,称为元宵节。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这一年的元宵节,圆月高悬,月色皎洁。
这一天的绍城,灯火璀璨,热闹非常。
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着五彩灯笼,莲花,玉兔,金鱼,蝴蝶……应有尽有。
大街上完全变成了灯的海洋,各色的灯笼挂成一串,从这一家扯到了另一家,再扯到下一家,在头顶上方连成线,然后交织成一片灯网,把整个绍城映得亮如白昼。
各种杂耍轮番上阵,舞龙和舞狮的队伍在长街相遇,各自使出了看家的本领,谁也不让。口中喷火的汉子往中间一站,也不知道是燎了谁的衣角,一阵笑骂声之后,两伙人倒是各走各的了。
沿街聚集了许多小贩,叫卖的的吆喝声一声盖过一声,从胭脂香粉到可口小食,从钗环首饰到新奇玩意,当然,最多的,就是卖花灯和猜灯谜的。
大姑娘小媳妇们花枝招展,把自己打扮成最艳丽的模样,三五成群,擎着花灯就上了街,以求有一个人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自己。
年轻的才俊们轻摇折扇,风度翩翩,很不得把所有的才学都用在猜灯谜上面,让心上的姑娘一见倾心。
这样的节日,似乎很适合来上一场艳遇,成就一番美好姻缘。
丁酉乾派来的那些人个顶个的机灵,两个小丫头老早就拉着张艳去听戏了。
说是听戏,便就只是听!
这种戏,是绍城特有的,且只在元宵节才能听到。
虽然也有一些名角在梨园行里面名气极大,出场费也极高,各大富贵人家争相邀请,给面子的会称呼一句“老板”。
但是,唱戏的营生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是下九流的勾当。
一朝为戏子,说出去全家都跟着脸上无光。
是以,大户人家的子弟,便是再喜欢,也不能像苏玉郎那般直接出去拜师登台。
不能出去学戏唱戏,但是这些人还是有戏瘾存在的。
几个人一合计,干脆就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在城东搭了个戏台子,每年元宵节都要演上那么一两出。
这些人平日里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存在,就算是唱戏,为了日后和家人朋友好相见,为了在城里办事不被人翻出这么不体面的往事,说什么也不能够让人发现了本来的面目。
是以,别人唱戏在台前,他们唱戏在幕后。
大红的厚重幕布那么一隔,看戏的人都坐在外面,里面唱戏的是男是女都看不见,当真是应了那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因为无论如何也看不见这唱戏的人,所以张艳这样本来就看不见的人倒也不会太过格格不入。
这样也好,张艳既能去亲身体会元宵节的热闹,又不会因为看不见而感到自卑。
张艳被拉了出去,沈毕之也在热情好客的丁洪涛的强烈推荐下和他一起上了街。
同行的,还有丁洪涛的两个小朋友。
一个是酒楼的少东家苏旭,时年十八,性格跳脱,孩子心性,说话办事好像都不过脑子一样,大大咧咧的;一个是渔夫家的戴穆,与丁洪涛同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人也还算沉稳,但不知怎么偏爱学那些个市井女子拈酸吃醋的那一套,说出来的话能酸死个人,整天都是阴阳怪气的。
这两个,本身就已经很不让人省心了。更何况,还有一个丁洪涛在。
沈毕之算是看的清楚,丁洪涛这人,看着比同龄人沉稳识趣,其实内里的花花肠子也是不少。表面上,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但是偶尔的眼神,却有鹰视狼顾之态。心思深沉不说,野心怕也是极大的。
其实,说句心里话,沈毕之一点也不想和这三人同行!
毕竟,她已经二十二岁了,让她和三个还没行冠礼的大小伙子上街游玩,本来就有些为难她,更何况还是这样三个性格并不可爱的小伙子,她有一种老母鸡带了一帮不听话还随时可能惹祸的小鸡崽子的感觉,实在是累的慌。
就比如说现在,长街上人来人往,比肩接踵,熙熙攘攘的。但凡长点脑子的,都知道这种时候那些个人贩子最是猖獗,不会轻易乱跑的。
可是,熊孩子之所以被称之为熊孩子,无外乎一点,那就是非要和大人对着干!
熊孩子一号苏旭苏小公子,非嚷嚷着要去看其他人放什么河灯!然后,趁沈毕之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如脱缰的马,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天知道,河灯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那些个信奉神明、祈求姻缘的女子,去凑那个热闹干什么?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放河灯的打算,那还去干什么?是看河灯?还是看人啊?
“洪涛!拦住他!”沈毕之连忙开口喝道。
这两年,大凉的人贩子是越来越想法清奇,以往还只是拐些妇女和幼童,现在连男人也不放过,特别是这种半大的小伙子,各州府都有丢失的情况发生。
可是,已经晚了。
因为是元宵节,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
丁洪涛追是追出去了,但是他生的高大,在人群中难免有些掣肘。
苏旭年纪小,身子也有些单薄,在人群中左窜右跳的,不一会就看不见人影了。
沈毕之正在闹心,旁边戴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的语气凉凉的,“到底是富家的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需要考虑别人,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说实话,嘴贱成这样的,沈毕之不是没见过,但是那些人都是经历了太多不公所以才养成了畸形的心态,这么年轻的,沈毕之还是第一次见。
一个两个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沈毕之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眼看着和丁洪涛之间也要被人群冲散了,沈毕之连忙扯过戴穆的胳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