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应海高声喊道。
例行的早朝,四品以上的文臣武将才能入殿。
因为沈毕之上门提亲的事,许尚书据说是被气病了,告了假,没有来上朝。
一大早上天还没亮就开始议事,一站就是两个多时辰,这会文武百官大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就结束早朝,哪里还会有人多事。
沈毕之上前一步,“臣有事启奏!”
旁边的几位大人立刻抛过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哦?”女帝抬了抬手,“沈爱卿有何事要说?”
“圣上命臣调查丰县银矿案,臣已经查到了。”沈毕之敛了眉眼,做小伏低。
女帝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轻轻动了动。尽管早就下定了决心,但是她还是有点怕,害怕听到的是她某一个子女的名字。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足够狠心,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面不改色的对亲生子女下手。
“何人?”尽管心中百转千回,女帝最后出口的话却是平静而且冷漠的。
“吏部尚书许大人!”沈毕之毫不犹豫,“臣的人发现许大人以运送过年所需水果为由暗中夹带银两入京,每年多达十万两,至今已有五年之久!”
“许卿?”女帝皱了皱眉,“许卿是股肱之臣,沈爱卿你可有实证?”
沈毕之点了点头,“今年的十万两尚在许府之中不曾转移,另有西街骡马市马老大亲眼见到银子运往许府可做人证。”
“沈爱卿,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单单是张刘氏所说的银矿一年也出不了这么多吧?”女帝还是有些疑问,“更何况,那可是新发现的矿山,你所说的五年又是怎么回事?”
“当初圣上将此案交由臣,臣曾派一明一暗两路人马前去调查。明的一路调查过程中处处遇阻,现在还陷在丰县衙门里;暗的那一路虽说传回了足够令人震惊的消息,但此时却躺在西厂里生死不知。”说到此处,沈毕之想到叶红妆如今的遭遇,越发觉得应该让胡天香过门。
顿了一下,沈毕之继续说道,“通过调查发现昌州丰县西南一百二十里处的嘉耶山上有一座银矿,其规模比林山矿还要大,而张刘氏夫妇发现的银矿不过是一条分支而已。”
“什么?”女帝大惊,第一次在朝堂上失态地站了起来。
林山矿是大凉第一大银矿,每年年底收入国库的银子有三四成是出自那里,可以说是整个大凉的命脉。
为此,朝廷甚至专门建了林山军,光是大营里常住的兵将就有五万之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灯火一直燃到天亮。
女帝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林山大营,故而她很清楚那是一笔怎样的财富。
若是赶上了还算不错的年头,单单是林山矿半年的开采量就足够让天下百姓不至于挨饿受冻。
一想到五年的开采量白白流入旁人之手却让百姓挨饿受冻,女帝就恨不得将那些人统统拖到菜市口千刀万剐!
沉稳如女帝,尚且震惊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其他的文臣武将自然更是大惊失色。
只是,这里毕竟是金銮殿,又在谈论如此严肃之事,倒也没有人议论什么,整个大殿安静的能听见彼此喘气的声音。
沈毕之打量了一下其他人的表情,却发现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仿佛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
不得不说,能够在朝为官的,或者说能进到这大殿里的,根本就没有蠢笨之辈,个个都是演戏的行家高手。
女帝平静了一下,重新坐回龙椅上,又变成了那个睿智沉稳的王,“若是如此规模的银矿,又怎会只有区区十万两?”
所以你看,十万两有的时候很多,而有的时候却又很少,而是多是少则完全取决于其所对比的参照物。
“启禀圣上,据臣所知京中牵涉其中的官员不止一个许大人!只是,臣目前还没有找到关键性的证据。”沈毕之摊了摊手。
“既然如此,便先将其收押于西厂大牢。”女帝的目光扫视了一周,“至于其他人,沈爱卿尽管去查,不论最后查到了谁的头上,就算是身居要职,牵连其中也一律严惩不贷!”
如果女帝没有说最后一句话,沈毕之绝对会一查到底,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牵扯其中,统统都查出来。
可是,女帝说了这样的话,表面上看起来是给了沈毕之足够大的权力,但是事实上女帝却到底还是心软了。
沈毕之明白,因为有女帝的话,丰县银矿案最终也就只能查到许尚书或者再高一级别,那些贵人们,动不得!
“臣遵旨!”明白了女帝的意思,沈毕之躬身行礼。
女帝对着身边的应海使了个眼色,接收到女帝的眼神,应海连忙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一次,没有人出声。
“退朝!”应海再次喊道。
女帝起身,离开了金銮殿。
大臣们鱼贯而出。
散朝之后,公仪南得了沈毕之的命令,亲自带人去许府拿人,带走了许尚书和那十万两银子。
至于许府的其他人等,就地关押,四周派了人把守,围的水泄不通。
寇学武从一直躲着的角落里走出来,揉着发麻的腿,终于松了一口气。
银子被公仪南带走了,他也总算是完成了沈毕之之前布置的看着银子、不让银子私自运出府的任务。
当天夜里,几个穿着黑色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偷偷摸摸地进了城北的一户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院子。
这几个人亥时初就进了院子,子时三刻左右才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院子。
至于期间他们到底都在商量些什么,不得而知。
只是,第二天开始,街上流言四起。
都说沈毕之当日在许府门前下跪相求许尚书却不近人情,沈毕之求而不得,故而生了怨恨,故意栽赃陷害许尚书窃国。
三人成虎。
这样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相信。
在百姓眼中,沈毕之一下子从破获大案的英雄变成了陷害忠良的奸佞。
一时之间,沈府门前聚满了前来为许尚书讨回公道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