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邪自杨不凡现身,已在心中留意,他此时受伤,心知决计敌不过他二人。只是暗中运劲,欲待他二人上前来,攻个出其不意,方有活命的机会。这时听得荀伯中一说,忽得哈哈一笑,朗声道:“阴君说得极是,明教与奉天教有莫大恩怨,狭路相逢,自然生死不定。这便请你退开,让张某与他等决一死战。只盼阴君谨记尊言,保得沈小子一命,张某纵死也心感涕零。”这番话说得大义凌然,慷慨激扬。群豪听了不免也心中激荡。沈飞宇忽得想起那夜张莺莺被奉天教追赶,也说了一番话。再想起所遇的颜东、胡铁隆。暗道:“果然如此么?明教都是这等不惧生死的英雄好汉。”其实他挨了两掌,若是换了在场任意一位,不死也当重伤。只是他身负九幽绝学,内中有治疗一门,人体奇经八脉与十二经络都有记载,便如是医学高超的医师详叙一般,其中包含各种阴毒疑难杂症,实是精妙绝伦。这时想起,才知当年祖师是何等旷古绝今的奇才。当年虽将九州固元图一分为而,如今其中只是一门治疗残篇,他细心思索下,也寻到了法子,暗运九幽内劲悄然将那一阴一阳两股真气慢慢渡化,需得一个时辰左右。至于内伤凭借护体神功并无大碍,只需疗养些时日即可。只是他暗中疗伤,再无半分余力对敌,现下如寻常人无异。虽不明荀伯中为何袒护自己,听张天邪这样一说,见他双目坦诚,丝毫不曾做作,心头颇为感动,便说道:“二叔,你以命相交,让小子如何为堪?”张天邪笑道:“明教二次迫害于你,张某心下有愧,如今有的机会折罪,张某倒坦荡些。”沈飞宇淡淡一笑,道:“二叔多言了,明教都是英雄好汉,小子十分钦佩。那往日的事,自然无须挂怀。如今我深受重伤,已是常人无异,二叔想必也使不出多少气力来,那杨不凡二人都武功高强,实非我等所敌。二叔岂能如他之意,不若待会寻个机会,二叔先行离去。”这话他思了许久,究是说了出来。原以为张天邪会大怒,岂料他淡淡一笑,低声道:“小子,明教岂有贪生怕死的人物?你说了也当没说。我身负重伤,如何逃开,倒是你或有活命的机会,那阴君虽性子可恶,但他言出必行,该是保得你一命,我于莺莺也好有交代。”
沈飞宇听他一说,已知他是不肯独自离去了,不免心想:“倘若真是时运不济,我与二叔一同死去,倒也不怨别人。只是这九幽神功不曾手抄,我若一死,定然失传,又如何对得起恩师在天之灵。”此刻千钧一发之际,实不容他多想,心中一动,低声道:“二叔,我有一法子可行。”说着与他耳语一阵,张天邪道:“如此看来,唯有一试,或能行之。”
二人再不说话,盯着杨不凡二人。杨不凡道:“荀兄,那姓沈的也是明教中人,你可知晓?”荀伯中冷声道:“他自有师尊一脉,何时成了明教中人?这倒奇怪了。”杨不凡道:“他与那明教妖女一伙,不是明教中人又是甚么?”荀伯中听他一说,这才想起明教千金确是救他一次,但他不以为意,反问道:“他识得一些明教中人,实属寻常,没甚么奇怪的。”杨不凡道:“只怕不止如此罢,荀兄,他与明教相互勾结,你也休要袒护他。”荀中天退开两步,道:“杨不凡,这张天邪你要杀便杀,荀某不加阻拦。沈飞宇嘛,今日就算你杀了他,自然会有人来寻你麻烦。你若想死得快些,荀某也不拦你。”说着转身背对,不再瞧他二人,竟是放心让他二人下手。
杨不凡见他如此,反倒有些心疑,暗想:“他说这话甚么意思?莫不是故意来匡我?可是他背身而对,想是十分放心了。”贺南天这时道:“姓荀的,‘逍遥四君’师承何人,不消你说我也晓得。这些年来,只怕他师尊早已死了罢,你吓唬得谁?”沈飞宇听他辱及恩师,心头不免有气,只是他知道轻重,也不发作,只等功力恢复了再说不迟。
贺南天见他丝毫不动,叫道:“姓荀的,既然你不再吭声,就莫要阻拦啦。”说着虚晃一招,往沈飞宇抓来。荀伯中亦不回头,他稍微安心,暗道:“他背身而对,自然无法察觉真假,想必是真不会阻拦了。”这一想,自然放心下来。使出全力往沈飞宇攻去。此时他武功暂失,如何抵挡。张天邪暗运掌力,只等他待要接近,猛得蹿身而上,便如一条毒蛇击出,倏然一掌击在他胸口。他虽受伤在身,一掌也有七分功力,贺南天适才亲眼见他受了荀伯中一掌,这才未加防备,却给他钻了空,待得反应过来,那一掌已拍在他胸口。霎时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右掌凌落,拍在他肩头,这才急急后退,威目相视。
张天邪避之不及,只觉肩头一痛,栽倒在地。贺南天望着他道:“张尊者,现下你身负重伤,是决计逃不脱了,还是自我了断罢,免得贺某手溅鲜血。”张天邪摇头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有甚么恩怨?难道阁下是奉天教人么?”贺南天道:“自然不是,只是明教张天正与我素有恩怨,你身为他弟,贺某自然寻得你。”张天邪道:“这样说来,倒也十分在理,只是张某身负重伤,阁下当着场中百来好汉的面,也下得了手么?不若待张某痊愈,再一决高下不迟。”他心知杨不凡二人敢露面,只怕会不择手段,只因想着拖延时间,这才说些话来转移。
贺南天果然中计,奇道:“张尊者,你武功高强,姓荀的一掌又如何伤得你?莫不是你贪生怕死,故意来糊弄我?”张天邪坐正了身子,哈哈笑道:“阁下说些甚么话?我明教岂有贪生怕死之辈?便如阁下,只恐如此杀了张某,待得传将出去,于阁下名声大有坏处。”贺南天冷眼瞧他,道:“依你所说,该让贺某等你伤势痊愈了,这才能动手了?”张天邪摇头道:“不用许久,只等一个钟又何妨?张某若恢复得七八分,就与阁下较量一番,生死别论。”心中自想:“只要拖延一个钟,沈小子该能运劲了。”贺南天笑道:“就如你所说,等一个钟又何妨,我若现下杀了你,难免让他人耻笑。”说着退开一些,立在那里。
张天邪听他一说,心头自是欢喜,双目神射,叫道:“如此甚好。”方才说完,只见杨不凡往这边寻来。不由暗叫:“糟糕,却忘了他了。”杨不凡行到二人一丈处立住,往四方瞧一眼,拱手道:“诸位武林好汉,明教与我奉天教实是生死之敌,今日遇见,免不了一番恶斗。张尊者有伤在身,乃是时运不济,非杨某所为。况且杨某奉命行事,纵使落个身败名裂,也当谨遵教令。倘若换了是我受伤,明教杀了我,杨某也决计不会皱眉一分。”沈飞宇正自疗伤,听他一说,心头淤结恨已,暗想:“好个杨不凡,若非我知你本性,这一说免不了让我也钦叹。”
只听得杨不凡又道:“张天邪,莫要再装作大伤,这便起来,与杨某决一死战。”张天邪心知已是避不过,暗运打算拖延一分便是一分,他方要立起身来,却给沈飞宇拦住。沈飞宇朗声道:“杨副教,在下斗胆问一句,敢问“奉命行事”四个字,究竟是奉谁的命?”杨不凡道:“自然是奉朝廷的命。”沈飞宇点一点头,又道:“杨副教,既然贵教尊为教派,便是取了武林的号。一教之尊,该是教主才对,这是武林千百年来未所变的常理。奉天教虽为朝廷所掌控,实则入了武林,便视为脱离了朝廷,杨副教又岂能不顾教主,听信他人,难免有违武林大义。”群豪听了暗暗称是,历来任何教派都以掌门人为尊,便如朝廷以天子为令一般,岂能随意乱套,也是防止有人行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事来。
杨不凡道:“敝派林教主也是奉天子令,杨某又怎能算作违背教主?”沈飞宇道:“敢问贵派林教主现今何在?”心中暗想大师兄是否也来参与这武林大会。杨不凡道:“林教主公事繁忙,杨某自然不知晓他的行踪。”沈飞宇点一点头,只想大师兄怕是未来,否则这么近他又如何不晓得,便说道:“这就是了,林教主威名远扬,武林俱知,他为人正直,岂会做这般事。只怕有人故意瞒着他,好借机使坏,破坏武林。”杨不凡心知他已晓得自己的阴谋,也不发作,只笑道:“沈大侠高谦了,杨某身为武林同道,又岂会做这些事。这其中,怕还有甚么误会。”
沈飞宇暗道:“好个杨不凡,做了坏事还能这般理直气壮。”他不假思索,直言道:“杨副教,明人不说暗话,五大帮派之事你也在那处,其中种种原由都是你在暗中策划,是也不是?你假借《洛图经》,引得五大帮派自相残杀,而后渔翁得利,又妄图效仿那夜之事,借着《洛图经》在武林大会上传出来,好引起武林同道的争斗,以达到消灭各门派的目的,是也不是?只可惜那晚《洛图经》给许少通抢走,你恐怕未追得上他罢,你心狠恶毒,简直令人发指,幸得老天有眼,让你的毒计落空。”他一面说,一面瞧他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