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弟子虽然不知许召南一行人的身份,但瞧见蒋行那郑重其事的模样,心中自然也是存了几分谨慎。
出门之后,毕恭毕敬地将许召南三人引入蒋奎房中,并且告知他们说:“蒋师兄不久前被范副帮主唤去,蒋副帮主得知许公子前来,已经亲自前去找他回来,还望诸位稍等片刻。”
说罢,吩咐左右弟子备好茶水,好生伺候之后,方才告罪一声,回了门口。
耀阳帮的茶水,自然比不得州牧府的甘醇,所幸这三人一来都不是挑嘴之人,二来也不是为了喝这两口茶水才来的,便笑着应下了。
待守门弟子走后,许召南三人静坐房中。
老道士随身带有美酒,自顾自地喝着,怡然自得。
许召南因为挑选礼物的关系,本就走了不短的时间,此刻正觉口渴,坐在那里细细品尝着蒋奎孝敬给蒋副帮主的香茗。
孔纷儿趴在桌上,双手托腮,仔细瞧着许召南的一举一动,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时而轻轻一笑,时而面色微红,倒也不觉无趣。
大概过了近半个时辰之久,依旧未见蒋奎前来。
以许召南的定性,自然不会觉得漫长,却以为蒋奎真的是有要事要忙,怕此行打扰到他,想要出言告辞,又怕蒋奎回来见不着人,有些失礼。
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左右为难。
忽然,从院外跑来一名神色匆匆的弟子,与院内留守的弟子们耳语一阵,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群弟子听了,顿时面无血色,一起快步冲出了院子。
竟然连房中坐着的三人,都理也不理。
许召南见状,皱了皱眉头,揣测道:“莫非他们帮中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
说罢,未见回应,便扭头相望,先瞧见孔纷儿一脸痴相地盯着自己,无奈一笑之后,又看向余剑罡,只见他右手提着的酒囊缓缓放下,左手掐诀,五指飞快闪动,面上若有所思。
等了不一会儿,余剑罡缓缓停下指尖动作,古怪一笑,道:“这耀阳帮虽小,但事情倒还真不少。”
许召南急忙问道:“前辈可是算出什么?”
余剑罡呵呵一笑,道:“那个姓蒋的小子怕是有难喽。”
“难道是耀阳帮生了变故不成?”
许召南猜测道,随即满脸无语地看了眼笑呵呵的老道士,道:“前辈,蒋兄有难,我等还需帮上一帮才是,你怎的还在这里笑啊?”
殊不知,在老道士的探知中,蒋奎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苦,此刻并无大碍,何况有他在此,想在这座连一个一品高手都没有的院落里保下区区蒋奎,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待老道士将实情说清,许召南方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难免担忧,急道:“既然耀阳帮发生了变故,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若有能出手相助之处,还是得帮上一帮的……纷儿,我们走!”
最后这一句,自然是为了喊醒盯着他发呆的孔纷儿。
孔纷儿听他呼喊,如梦方醒地回过神,待听他又将事情讲了一遍之后,虽说她与公子的独处之机被人打断,使得心中有些不悦,但毕竟还是明事理之人,笑吟吟地起身挽住他的胳膊,便一同出门而去。
老道士卜算结束之时,已将感知遍布这座不算太广阔的院落,自然察觉到,在那正厅之处,许多人汇聚于此,另外还有不少人正匆匆赶去,瞬间便猜测出,蒋奎应该就在此地!
此时的耀阳帮大厅内,已然染血。
地上躺了几具还未凉透的尸体,观之范斌手上那把滴血钢刀,想必这几人都是被他所杀,以作立威之用了。
耀阳帮大厅内外,围了不少人马,看其穿着打扮,皆是耀阳帮弟子,只是现下分作两拨,怒目而对。
范家父子三人对面,安耀阳镇定地端坐于属于他的首位之上,面无表情,身旁许多忠心弟子护在左右。
安耀阳此生,生有一子一女,长女远嫁他城,尚不在帮中,次子从小被他养在身边,当成接班人看待。
次子名叫安烨,天资不差,比之范建都不逞多让,刚过而立之年,便已将老父一身绝学尽数学了去,堪堪摸到一品门槛,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晋入无数人羡慕的一品之列。
尽管已经在城中成了家,安烨大多时候还是住在帮内的,只因安耀阳虽然曾经晋入过一品,但毕竟年迈,古稀之年的高龄,功力难免有所退步,早就看出范威狼子野心的他,自然怕他有朝一日会将屠刀对准父亲。
果不其然。
今日正与父亲讨教帮中事务的安烨,忽闻外间传来异动,被以为是些年轻弟子在嬉闹,正欲外出呵斥之时,却见范威带着大批人马,前来逼宫!
“大胆狂徒,竟敢犯上作乱!”
安烨一脸怒色,指着范威等人,暴喝一声。
范威不屑地冷了一声,见安耀阳尚未发话,自持身份,不愿与这小辈多费唇舌。
在他身后,范建手持匕首挟持着蒋奎,许是时间过得久了,蒋奎幽幽转醒,见了这般阵仗哪还不明白这范氏父子欲意何为,顿时不顾脖颈上还抵着的匕首,猛烈挣扎起来。
范建被他挣扎的烦了,忽然握住匕首反手以柄端向他后脑一敲,顿时大片血迹流出。
“奎儿!”
周身五花大绑又被范斌压着的蒋行见状,大喝一声:“范威!你答应过我不伤奎儿的!”
“呵呵……”
范威闻言,嘿然一笑,心中暗道:“这姓蒋的爷孙俩还有些用处,且留他二人多活片刻。”
随即冲着范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多生事端。
安烨瞧见这范家父子对自己如此无视,又如此对待一向对自己极好的蒋叔叔,顿时怒火中烧,手中长剑被他用力握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安耀阳活了这把年纪,不管什么场面都是见过些的,虽然因为近些年年老体衰的关系,武力大不如前,但这定力,却是丝毫不减当年的,微一抬手,拦住了正欲上前拼命的儿子,沉声道:“范威,老夫自认待你不薄,可你今日之举,却让老夫甚是心寒啊。”
范威见正主终于发话,也不再继续端着架子,呵呵一笑,道:“安帮主,范威再最后称你一声‘帮主’。你已经老了,帮中这大小事务,以你的精力,也处理不过来了,既然如此,何不退位让贤啊?”
“你妄想!”
安烨一声大喝,提着手中长剑,怒指范威,只待父亲一声令下,便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妄想!”
站在安家这边的耀阳帮弟子,也是齐齐一声怒吼,震耳欲聋。
范威毕竟要的是整个耀阳帮,而不是分裂之后,只剩他门下弟子的耀阳帮,若是如此,还不如自己带着人马另立门户。
此刻听得对面弟子这声怒吼,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冲着身后蒋行一歪头,笑道:“蒋行啊,快将你那些徒子徒孙唤来,没见你都臣服于我了,他们还跟着安耀阳作甚,忒也不孝顺了。”
耀阳帮一正二副三位帮主,都有自己的嫡系人马。
范威是建帮之后加入的,自然人手也是最少。
安耀阳乃是耀阳帮之魂,麾下人马本是最多,但因年月久了,当年一起打拼的那些兄弟老的老死的死,后代中,有的不愿习武,便扔了刀剑提起了趣÷阁杆子,胸中有了点墨之后,忽然就瞧不上这群生他养他的“江湖中人”,不少人就此与耀阳帮划清界限,自谋出路去了。
对此,安耀阳心中存着对老兄弟的情义,也不愿横加阻拦,只道人各有志,便随了他们。
许是如此事情经历得多了,年迈的安耀阳,只觉心力交瘁,也不愿意再多收人马。
如此只走不来的,身边之人,自然也就慢慢的少了。
蒋行是目前留在帮内的为数不多的跟着安耀阳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年岁不比他那么大,精力还是可以的,所以麾下人丁倒是甚为兴旺,可以算作是耀阳帮内人数最多的一股势力。
因蒋行一直以安耀阳马首是瞻,所以,蒋行门下的弟子们,皆是与安耀阳站在一处。
蒋行此刻方知这范威竟然打着这般主意,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看着孙儿还在范建手中,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愧疚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安耀阳,只恨不得将牙根都咬碎地喝了一声:“还不过来!”
蒋行门下一众弟子听得号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管知道蒋副帮主是遭人胁迫,但如今事已至此,他们若是不肯听命于范威的话,怕是蒋行爷孙二人性命难保。
微作犹豫之后,有一名与蒋行甚是亲近的弟子,率先越众而出,走到了范威那方。
世事大多如此,有一人带了头,后面便会有人跟从。
顷刻间,蒋行门下弟子便走了个干净。
安烨看着那群站在对立面,耸拉着脑袋,不敢直视前方的弟子,心中涌起一阵无力之感,此时他才知道,父亲前些日子与他说的那句“人心散了”,究竟是何意。
“哈哈哈哈!”
范威仰天一阵狂笑,满脸得意地笑道:“安耀阳,看见没有,你老了,弟兄们都知道,跟着你,是没有出路的!”
笑罢,忽然敛住神色,面无表情道:“我曾听西域来此的客商讲过,在他们那里,有一种名为狮子的猛兽,群居而生,勇不可敌!
但一个狮群,只能有一个狮王,老狮王年纪大了,便会有其他狮子前去挑战,老狮王若是败了,狮群自然以新狮王为尊,至于老狮王嘛……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