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威听完他的讲述,瞧着他面上故意装出的些许汗颜之色,心中暗自冷笑:“果然!”
尽管知道蒋奎所言,与真实情况定然有些出入,但一时半刻的,他也来不及细想,只是与他自身打探到的蛛丝马迹稍一对比,便判断出了个大概。
蒋奎此趟走镖,遇见了楚摘星,此事在他的来信中,是有提及的,所以范威自然不疑有他。
许是镖物里有些不便走官方途径的物件,所以楚摘星找上了他。
楚摘星师从盗侠姚宁,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浮生梦,正是出自他手——这一点,范威是有所耳闻的。
浮生梦,不是迷药,胜是迷药,甫一出手,一品之下就算有所防备,也扛不住其霸道药性!
五毒帮的唐三和肖辉季栽在楚摘星手中,范威是信的。
最关键的一点,他最想知道的是,关于王楷是否派人前去截杀,从而惹祸上身之事。
听蒋奎说,入城前夜遭遇的刺客,居然只是个没听过名号的二品高手,范威不禁有些暗自称奇,他明明都告诫过那位胖管家,这趟有楚摘星跟着,怎会还如此不小心地派了个二品高手前去?
蒋奎并未明说那刺客乃是王楷所派,索性仍由他去猜,瞧着面色忽明忽暗的范威,默默饮酒的蒋奎,心中已是有了计较:“范老匹夫知道不少事情,说不定李二那天的刺杀,真跟他脱不开干系!”
尽管觉得蒋奎言不尽实,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范威倒也不好妄加猜测,见他不知死活的还敢贪杯,不免心中暗自冷笑道:“喝吧,这辈子最后一顿酒,让你多喝两口又何妨!”
蒋奎这辈子还真没喝过这价比千金的霞玉露,既然范老匹夫如此盛情款待,他也不客气,一杯又一杯地喝了个痛快,只是,三两杯酒下肚,眼皮子却是忽然重了起来,就连身前的范威,落在他眼里,也像是神魂出窍一般,显出了重影。
咚的一声!
蒋奎软软瘫倒在地。
范威阴阴一笑,对昏倒在地的蒋奎看也不看一眼,只冲着两个儿子吩咐道:“去!按计划行事!”
尚不知孙儿出事,正独自坐在房中享用美酒的蒋行,忽然听闻守门弟子禀报说:“门外来了个姓许的公子,说是蒋师兄朋友,还说他过两日就要离开夷州城了,临走之前,想与蒋师兄见上一面。”
蒋奎的朋友不多,日常来往的大多都是帮中弟子,就连心仪的姑娘,也是安帮主座下徒孙。
如今哪来的什么许姓朋友?
过两日就要离开夷州城?
蒋行皱眉沉思了半晌,忽然心中一动,暗叫一声:“难道是他!”
想及蒋奎此前对那人的形容,到还真有几分临行之前,跑来道别的可能,心中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蒋行强压下心中狂喜,就欲出门去迎。
守门弟子惊诧地发现,平日里脾气暴躁,面上向来怒多于喜的蒋副帮主,像是魔怔了一般,哈哈大笑着往门外跑去,可没跑两步,又愣在原地,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蒋行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他忽然想到,若真是那人的话,人家此行是来找蒋奎的,他兴匆匆地跑去,算是怎么回事?
在那种大人物的眼里,小小一个耀阳帮副帮主,还不是蝼蚁般的存在?
“你,快快去把那人迎进来,切记!莫要怠慢了!我这就去唤蒋奎回来!”
蒋行冲着一脸惊恐的守门弟子喝了一声,便拔腿冲出门外,向着范威的院子跑去。
待他到范威所住那座小院之时,入眼之处,往来匆匆,不少范系弟子皆是汇聚于小院之外。
蒋行见状,心中没由来的闪过一丝心悸,但贵人还在等着,他倒也没来得及去细想,只想着赶快将蒋奎唤回去。
所以,火急火燎的蒋行并未瞧见,与他差身而过的一众弟子们眼中,那抹异色。
不经通禀,径直走进了小院,见院内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酒香弥漫其间。
“蒋奎!”
蒋行冲着那间范威所居住的屋子,大喝一声:“给我出来!”
“吵什么吵!”
只听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范威一脸阴沉地缓缓走了出来,瞧见是他,抬手掏了掏耳朵,笑道:“我当时谁,原来是蒋副帮主,今日怎有闲心来我这里啊?”
蒋行急于将蒋奎接走,没心思与他吵架,沉声道:“蒋奎人呢?我有事找他!”
“呵呵……”
范威阴阴一笑,道:“蒋副帮主找孙子,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蒋行闻言一怔,勃然大怒道:“方才不是你派王武过去,把蒋奎唤来的吗!少说废话,快把人给我交出来!”
在范威的计划中,蒋行乃是必死之人,见他死到临到还不自知,不禁面露轻蔑,冷笑道:“怎的,蒋副帮主的孙子立了功,便以为能骑在老夫头上拉屎撒尿了不成?我这里,可不是任由你撒野的地方!”
说罢,双掌相击,啪啪拍了两声。
院外待命的一众弟子闻听号令,鱼贯而入,顷刻间,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直到此刻,蒋行才察觉不对。
且不说二人对话如此大声,蒋奎若在院内,怎的也该听见了才是,如今不光不见他应答,更是连整个院子,都没有动静。
便是连这往日里还存着几分颜面的范老匹夫,都敢对他呲牙!
蒋行瞪着虎目环视四周,直将四周围着的一众弟子吓得步步后退,方才爆喝一声:“范老匹夫,你待如何!老夫今日没工夫跟你在这耗,快把人给我交出来!”
“看来,蒋副帮主还没看清楚形势啊?也罢……”
范威冷哼一声,冲着屋内喊了声:“建儿,把人带出来吧!”
蒋行随着他喊声,转头看向未曾合上的房门,待看清那从阴影中走出的范建,和他手中提着的那道被五花大绑的人影时,顿时目眦欲裂!
“奎儿!”
蒋行爆喝一声,再也止不住怒火,提起轻功纵身一跃,便欲将范建毙于掌下,夺回蒋奎。
“放肆!”
早有准备的范威见他怒而出手,顿时一个闪身,挡在他身前,探出双掌,与他对拼了一记!
二人一触及分。
范威向后退了两步,卸去对拼之力。
蒋行却是往后退了三步,方才停下,瞧着身前面露讥笑的父子二人,怒喝道:“范威!你要干什么!”
范威虽然与他敌对多年,但一直都未寻得与他过招的机会,方才对了这一招,已是探知他功力不如自己,心中顿时有了回数,不屑一笑,道:“我要干什么,你还不知?”
若说蒋行先前被狂喜冲昏了头脑,未能及时察觉端倪的话,此刻冷静下来,看着范威如此行事,再加上院内院外围着的这许多帮中弟子,哪还能不知其打算!
“你要造反!”
蒋行咬牙切齿,短短四个字,从牙缝中缓缓露出。
“哈哈哈哈!”
范威狂笑一声,道:“安耀阳老了,做事畏手畏脚的,耀阳帮被他这般带领着,何时才能壮大,我也是为了帮里好啊!”
“你找死!”
蒋行大吼一声,再次前冲,提起双掌就往范威身上拍去。
“自不量力!”
范威不屑一笑,不躲不闪地站稳步子,运起内力,挥掌向他迎去!
蒋行一身武艺都在剑上,如今出门出的太急,并未将随身配剑带在身边,只能以肉掌与之一战。
而范威毕竟比他年轻不少,又是着重修炼拳脚功夫。
虽不至于甫一交手便高下立判,但几招之后,蒋行还是落了下风。
只见范威越战越勇,忽而双掌一撑,势大力沉的一招双龙出海,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击向蒋行。
蒋行见状,心知久拖下去不是办法,此间事情还得尽快告知帮主,让他早做准备才是,随即心底一狠,一手橫臂而拦,另一只手藏在腰后,双眸紧盯范威。
竟欲用一只胳膊为代价,换得反攻之机!
范威嘴角翘起一抹冷笑,他本就是个心思极多之人,如今既然迈出了这一步,自然将各方面都思量周到,怎可能会在这道阴沟里翻了船。
此刻见蒋行要拼命,范威便将计就计,一掌趋势不减,意在毁去蒋行一臂,另一掌却是收了几分力气,留待应付他的后招!
果不其然!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蒋行左臂一麻,心知这只胳膊怕是再难保全,但事已至此,来不及心疼,藏在后腰处的右手握拳,猛然一击上勾拳,直直锤向范威下颚。
这蕴含了他毕生功力的一拳,若是击实了,范威轻则失去反抗能力,重则命丧当场,等他一死,这一众叛徒群龙无首,哪里成的了什么气候!
可叹世间事,难尽如人意。
范威见他果然中计,顿时狂笑一声,那只留了三分力气的铁掌,往下一按,堪堪抵在蒋行拳尖。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二人猛然向后退去,蒋行面色一白,喉咙一舔,心知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但如今危机未除,不敢有丝毫露怯,强行运功将鲜血压下,伸手摸了摸吊在身侧晃荡的那只小臂,心中暗忖:“这只胳膊,怕是废了!”
浑不在意的站直了身子,怒喝一声:“范老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呵呵,那还是你亡吧!”
范威轻笑一声,嘲讽道。
范威毕竟有所准备,情况比他要好上不少,但嘴角也是渗出一丝鲜血,正提起内力暗自调息见,听得他这声怒喝,哪还不知他只是外强中干罢了,只是没想到这蒋行竟然如此悍勇,毫不惜命地想要杀他。
见蒋行还欲上前再战,自觉功成在即,不肯再在此地多费力气的范威阴阴一笑,狠狠抹去嘴角处的鲜血,喝了一声:“建儿!”
蒋行闻言一怔,随着他话音看去,顿时火冒三丈,惊怒道:“范老贼,你卑鄙!快放了我奎儿!”
原来,一直挟持着蒋奎,冷眼旁观的范建,听得父亲号令,顿时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蒋奎喉咙之上,面露讥笑地看着蒋行。
“哈哈哈哈!”
范威仰天狂笑一声,道:“蒋老匹夫,毕竟还是老夫棋高一着啊,蒋奎小儿可是你的嫡孙,若是你舍得他命丧于此,那就别管他的死活了,尽管离去,我不拦你!”
蒋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待如何!”
范威呵呵一笑:“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