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北王爷的府邸,也就是呼延琼梅的家。
此时亮如白昼,就算在府邸之外都能听到从府邸内传出的载歌载舞声。
用于接客的院子里,除了呼延一家和司寇浩邈,就只剩下一些侍女。
呼延琼梅贴在呼延伟茂身边,脸蛋红扑,嘴巴不时抿一下。
呼延伟茂低头看了眼爱女,眼里满是宠溺。
抬起头,朝司寇浩邈端起酒杯:“客气的话叔叔就不说了,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司寇浩邈拿起面前的酒杯,与呼延伟茂隔空相碰,随即一同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司寇浩邈不急不缓道:“叔叔客气了,琼梅也是我的未婚妻,我这么做是应该的。”
“唉——琼梅这孩子从小就被我给宠溺过了头,做事不计后果。虽然这话我说过很多次,而且还很不应该,但我还是希望若是以后琼梅做了什么事令你们难以忍受的,可以将她送回来。”
“哈哈哈——”
司寇浩邈打了个哈哈,没有接着话。
呼延伟茂有些忧愁的摇摇头,对一旁的丫鬟点头。
两个丫鬟过来将呼延琼梅小心拿开,接着搀扶离开。
又对剩下的所有丫鬟摆摆手,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呼延父子三人和司寇浩邈。
“我听地造说浩邈你答应鹰雪梅出兵上官和张望?”
“嗯,鹰雪梅答应我攻下多少城池都是我们的。我打算明日就动身赶往西部,希望叔叔能借给我一些将士。”
“什么借不借的,他们是樱和将士,现在是,以后也会是。只是进攻张望和上官对于我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啊!”
“哦?为何?”
司寇浩邈端起酒杯,徐徐饮下。
“天雄明面上是有五大势力,但四大势力怎么说都是光武人。这数十年来,他们就算是内乱不断,只要我们对他们之中一个进攻,他们就会停下内讧,转而或明或暗与我们作对。”
“此次因为有光武来的将士搅局,终于是让沉寂了数十年的天雄局势有了彻底的改变。如今张望与上官联合进攻天策和南河,局势确实是呈一面倒,但那是因为两方的主心骨都不在自己的势力内。”
“只要他们回来,他们耗费的士卒和粮食将再次增加。任他们互相倾轧下去,到时四方皆只剩一口气之时,我们再以雷霆之势,从水陆出兵,不消一年天雄将尽落我们的手里。鹰雪梅给的好处,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为何要听从她的话?!”
司寇浩邈不住点头,却一直不说话。
呼延伟茂与两个儿子相视,再次开口:“待时机成熟之时,我们四人一人率领一路大军,定然能拿下他们!”
司寇浩邈停止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金黄色的布,呼延伟茂等三人大感不妙。
果不其然,司寇浩邈慢慢起身,并将其拉开:“征北王爷呼延伟茂接旨。”
呼延伟茂与他的两个孩子起身,并一齐跪倒。
“朕察天雄局势已清晰明朗,而汝久居安乐已失去进取之心,特命司寇浩邈统领天雄樱和一切事宜,直至拿下天雄为止,钦此。”
对于位高权重的地方大臣来说,最令他们难受的可能就是如呼延伟茂此时遇到的事了。
明明糟心得整个人都要癫狂了,却还要感恩。
“谢主隆恩。”
司寇浩邈将圣旨放到呼延伟茂手上,随即拉起他,直视他的眼睛:“叔叔,明日出兵,三日之内赶到西部山区,五日之内进攻张望、上官。”
呼延伟茂嘴巴张开,却一直没有声音。
呼延天工和呼延地造两人气息起伏不定,两双蕴满怒火的死死盯着司寇浩邈。
“是!”
呼延天工和呼延地造两人气势大减,两人不约而同朝呼延伟茂和司寇浩邈作揖:“我们先退下了。”
司寇浩邈点点头,拉着呼延伟茂坐回原座。
“叔叔你放心吧,两大势力如今实力深陷天策和南河,我们突然出击,他们定然反应不及。”
“嗯,就这样吧,叔叔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我送叔叔吧。”
司寇浩邈不仅说,身体已经起来了。
呼延伟茂没有再说话,离开司寇浩邈的院子时,原本只是头发花白,气势还是很强势的他,一瞬间如步入老年。
挺直的腰板弯了很多,往自己的小院慢慢走去。
司寇浩邈一直看着呼延伟茂的身影消失,转身往自己临时居住的院子走去,脸上挂着一抹玩味。
......
呼延伟茂推开院门,两个儿子在院落中静静坐着。
他似早有预料,丝毫没有惊讶或者其他情绪。
坐到两人旁边,三人静静坐着。
某个时刻,北宫地造突然一拳砸在竹子桌子上,桌子应声炸成一片。
不知是不是巧合,炸出去的竹子没有一根触碰到近在咫尺的呼延天工和呼延伟茂。
呼延天工和呼延伟茂两人还是静静坐着,眼睛一动不动。
“父亲——为何要答应他?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能——”
呼延伟茂的眼圈动了动,如被人掐住了死穴,有气无力道:“唉——你们母亲啊——”
呼延地造气势顿减,呼延天工轻轻出声:“母亲自己说过,若是到了必要时候,可以不用在乎她的性命。”
呼延地造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目光无比陌生。
呼延伟茂倒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摇摇头。
“随他们吧,只是希望我樱和的勇士能少些损伤。”
“父亲,司寇浩邈为什么不听我们的劝告?若是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我们只需要二十万将士就能平定天雄四大势力。如今出兵,若只是敲打上官和张望还好,若是想将两地,甚至四地占下,没有五十万将士万不可能。而且还需要在征战之时,吸收四地的将士把守占领的土地。这么一算下来,付出的代价是我们计划的几倍甚至十倍。”
“呵呵,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应该说,樱和所有高官和家族都知道,但他们都不希望我们那么做。”
呼延地造愤愤不平偃旗息鼓,这几年少与樱和联系,他都快忘了那个让他恶心、反感的朝廷。
“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吧,天工你赶紧养伤,说不定过些时日就需要你们了。”
“是。”
......
这几日老天爷的心情很好,每日都是大太阳。
只可惜人所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没有时间去细细享受这在秋日里初生的暖阳。
某个山岭上,一道道绿色人影慢慢前行。
绿色的人,还真是奇怪,靠近了看,原来是他们身上披满了不知名树木的树皮。
魏剑锋站到一颗大石头,透过枝丫可以看到山谷前方有一座城镇。
拿出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地图,静静对照数个呼吸:“溪宁镇,距离潍谷城百里,距离上却城和北津渡分别有五十里和六十里。”
这么久才走了这么一点路,实在是因为他们所走的路根本就不是人走的。
要不然原来的一万人,也不会仅剩下七千余人。
非战斗减员达三成,不管在哪都是非常严重的。
“将军,我们到底要去哪?”
一名贴身跟随魏剑锋的士卒终于说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
“南屏城。”
“啊?!”
这次不仅是之前那个侍卫,其他侍卫也纷纷开口。
“就算我们能到达南屏城外,可南屏城是南林都城,如今更是三地联军的补给大城。就凭我们七千余人,别说攻下南屏,就是靠近它都做不到吧?”
“南屏城距离这里有两百余里,按照我们如今的速度,需要十日左右,那会儿天策发生多少事我完全不知道,万一——属下说万一天策被攻陷,我们就算攻下南屏城又有什么用呢?”
“要我说,我们还是绕道走中部大道,直杀北津渡,将北津渡再次拿回手里,夺得中部的主动权。”
“你们太小看我们自己了,也太小看夏大人她们了。有他们在,天策一个月之内绝对不会沦陷。而这一个月之内,大将军定然回到天策。只要大将军回来,在林地的联军除了下海喂鱼,就只有过南屏城,而我们现在就是去将他们的唯一后路堵死!”
关于杨风青没有在天策这件事,在大军渡过贡天河前魏剑锋跟他们说了。
只有将他们所有念想断绝,他们才会真正地拼命。
“将军怎么会知道大将军一个月之内一定会回来?”
“大将军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我总觉得大将军一直没有收到天策的传信,根本不知道天策发生的事情。将军怎么知道这一个月内,信使就一定能找到大将军呢?”
魏剑锋遥望光武方向,眼眸透露出刻骨的恨意。
“因为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想死!”
这句回答与他们所问的问题没有关联,但士卒们却深信了。
不想死的人,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霍霍他们这些贱命的。
......
天策,上却城。
南城门上还有在燃烧的火焰,护城河里还有残留在岸边的尸体。
城楼上,顾旭章身着盔甲,面无表情看着远处空旷了一些的大营。
他的嘴巴突然张开,一口浓痰飞出数丈远。
“呸——什么狗屁玩意!若不是大局为重,就你们这些废物,我只需要五万人就能横扫你们!”
“继续看着,若是他们还敢攻城便来通告。”
“遵命。”
与此同时,上却城西门奔出一支源源不绝的士卒。
他们军服光鲜,精神焕发,能看到最前面的士卒一直望着最前方那两道身影,不能看到的则不停念叨着什么。
“叔叔,罗将军来救你们了,等我们!”
“哥哥,你还在吗?我来救你了!”
“小松,再坚持一日,哥哥正跟随罗将军和二将军赶来。这是大将军的计划,我们此时在布局,待大将军露面之日,就是我们一举击溃上官军之时,一定要坚持住!”
前方的罗大光与二狗自知此时是什么情况,他们趁着击退城外上官军的时机,率领上却城一半的将士赶往西部,与部下说的是这是大将军的计划,其实为的是给其他城池的将士更多信心而已。
“大将军,赶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