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怔怔无言。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老了,原本没有多少白发的鬓角瞬间变成了白色,他心中不由的有些刺痛,趴在地上紧紧攥着拳头。
原来……原来那些关于一夜白头的事情,是真的。
“罢了,罢了,该是我黄家衰落的时候了,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去当城门副将了,明天去宝城街,找老七,让他教你怎么做生意,再不成功,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说完黄玉升拂袖离开,只留下原地沉默不言的黄丰,黄猛正。
这是他父亲给取的表字,整个黄家就他黄丰有,他的大哥因为行事风格太过孟浪,为人也不太谦逊严明,所以黄玉升将家族复兴的希望寄托在了黄丰身上,给他取了个猛正的表号。
他一个大粗人,能取这种表字,可想黄玉升下了多大的苦心思,找了十几家老先生外,自己还琢磨了好几晚。
猛正,黄玉升希望自己的次子在沙场上如猛虎般威武,在处事上如文人士子般正义公明。
但预想跟现实总是差上不少,黄丰不但没有高强的武艺,就连三十六脉都没有打通,而且为人处世方面纨绔不羁,睚眦必较,是真正的无用小人。
绝望的黄玉升发觉自家气数以尽,他死后,黄家辉煌也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他已经年过五十,再有三年就六十岁了,一位沙场上的老将军,在华都历史上,没有一个活到六十岁的。
原因无他,遍体的伤痕跟精神上的劳累已经损害了不少寿元,而黄玉升原本能活到六十岁善终,但却因为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得不到善终。
不知过了多久,黄丰从地上缓缓爬起,老管家一直没有走,而是静静的垂手站在一旁。
“小少爷……您也别怪老爷发火……今天将军那边发来了消息……”管家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黄丰。
黄丰沉默,黑色的眼睛看向了天空的余晖,沙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消息……”
“据说……将军,城主府那边,要让老爷告老……所以今天脾气差了一些,您……”
对于一位沙场上的将领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糟糕的事情了。
少年抿着嘴,眼中闪着坚定,他打断了老管家继续要说的话,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
“从今以后,我黄丰叫黄猛正,我会离开家里一段时间,这期间不要让人寻我。”
老管家佝偻的身躯猛地一颤,忽然老泪纵横。
……
回到最初的客栈,华寂发现原来房间的住客早已不是李无月,而这时掌柜走了上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华寂,最后盯上了他的眼睛。
“嗯……应该是了。”
华寂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心想难道他们的身份被发现了?那这铜雀城可不能待了,想着想着,华寂开始安排后路了,不过掌柜的一番话让华寂打消了顾虑。
“敢问公子可是华寂华公子?”
“正是在下。”
掌柜似乎松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塞到了华寂手中,笑道:“这是二楼一位姑娘临走前托我交给你的,说公子如若想她,就去西景药王楼。”
华寂拿着信封,脑海中浮现出了李无月依依不舍的面孔,当即就拆开看了起来,信中并无多少的废话,而是简单明了的说出了这些天自己做的事情,笔迹娟秀,是李无月亲笔无疑,里面的不舍与情愫跃然于纸上。
“药王楼,看来阿月是跟潭前辈走了。”华寂将信封放回衣袖内,对掌柜说道:“些掌柜的,这是一两银子,不成敬意,顺便再给我们三人来三间房。”
掌柜的听后尴尬一笑,撇了一眼高大的卓玛,说道:“不好意思,本店已经住满了,没有别的空房了,要不三位去别地儿找找?”
华寂一愣,问道:“没了?我走之前还有十来间空房呢。”
“公子有所不知,明日是我们铜雀城一年一次的‘观雀日’,各地想一堵朱雀尊荣的人都来了,就在昨晚,各大客栈都满了,小店也不例外。”
掌柜的解释让华寂点了点头,怪不得进城的时候人那么多,原来都是来看朱雀雕像的啊。
想到这里,华寂嘴角勾起,谁能想到,世界上仅存的朱雀在他怀里?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掌柜做生意了,阿拐,卓玛,我们走。”
夜晚的铜雀城跟白天不同,很是寒冷,过了子时,竟飘起了鹅毛大雪,这让白天热傻了的古蔺感受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由于之前有冻死人的案例,再加上明天又是观雀日,城中的宵禁比以往提前了不少,亥时一过,全城就基本上陷入了黑暗,只有路边挂起的红灯笼闪着红艳的光亮。
绕了一圈都找不到客栈的华寂,只好牵马走到了慕容府前,想要借宿一晚。
此刻天空下着鹅毛大雪,古蔺华寂还好,虽然也感觉到冷,但没有那么刺骨,反观卓玛就不行了,她穿的本来就薄,这天气直接冻得她瑟瑟发抖。
华寂见了将身上的长衫解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古蔺抠着鼻子,敲了敲慕容府前的门环,不一会儿就有一名青色衣衫小厮打开门,看到华寂二人,他明显愣了一下,面带犹豫,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就在这时,府内响起了争吵,小厮听闻后苦笑一声,说道:“两位公子如果不介意吵闹的话,就请进来吧。”
华寂伸头看了一眼府内,目光越过小厮,能看到他身后的慕容雪慕满脸通红,而他哥哥雪盖则是一脸苍白,显然二人都是被气的。
华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留也不行,走又不是。
如果进去,肯定会受慕容雪盖的白眼跟嘲讽,如果不进去,这铜雀城早已宵禁,他们也无处可去了,万一被巡城将士逮到,那之前冲撞黄丰的篓子就要被捅出来了,这样免不得一顿牢狱之灾。
再三权衡之下,华寂还是入了慕容府,将两匹角马给小厮后,华寂忽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听闻笑了笑,并没有卑躬屈膝,而是回答:“小人叫慕一,你们叫我阿一就好。”
“慕一?怎么不是慕容姓氏?”
小厮笑了笑,说道:“小人只是老爷在外捡回来的死人而已,承蒙老爷看中,在府里做些杂事,混些饭吃。”
华寂点头,将缰绳交给了慕一,说道:“麻烦你了。”
“分内之事。”慕一笑道,牵着马转身离去。
卓玛看着慕一离去的背影,忽然打了个寒颤,古蔺见状挖苦道:“你看你,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活该被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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