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舰队出海后,徐继宝的战舰也跟着出海了。
不过不是去北方护航,而是要拿下大陆西侧的那些群岛。
当初仲波绕大陆环行时,曾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海域遭到过袭击,那些岛民很不友好,让人生不起好感来。
这些岛屿有大有小,有的密集紧凑,有的星罗棋布,作为达高强运输大队的中转站再合适不过。
这也是王玄的意思。
毕竟西周到吉祥路途太过遥远,舰船来回一趟耗时耗力,若是在北面寻一处中转站,将西周的铁矿石运抵此处储存,两个月的功夫岂不是能运好几个来回?
待到存矿运完,或者色目人发现后,再集中运力将储存的矿石运往吉祥,这就完美的解决了时间不足的窘状。
那时,哪怕色目人派兵来攻,吉祥的战舰也不怵他们。
若是对方孤注一掷,派大舰队过来,那么吉祥新建的蒸汽铁甲舰正好派上用场。
而且,吉祥要对付色目,就不得不考虑海军前进基地的建设,总不能每次都从吉祥出发,跨越几千公里的距离,劳师远征吧。
有了前进基地,不论是发动攻击,还是固守防御,都比远在吉祥的湾区要方便的多,因此这次行动也是军方听取达高强的汇报后,最终一致决定的。
西海,需要有支吉祥的舰队存在。
运输舰和战舰的相继离开,并没有削弱吉祥的海上防御,湾区海军造船厂内的三艘蒸汽铁甲舰就是最好的守护神。
当三艘‘吉’字打头的战舰开始海试时,王玄却悄悄回了吉祥城。
科尔到了。
这次的见面,让王玄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大半年前还在星峰城英姿勃发的胡越新王,此时已憔悴的面目全非,浑浊的眼神有些躲闪,早前还坚挺的脊梁,有些不合年纪的弯。
这种情形下,王玄的言行举止反倒谨慎起来。
“可是见过令妹了?”王玄一旁带着路,将科尔引进院子里。
“是,在舍妹家中小住了十来日,养好了精神才来见您。”科尔落后半步,声音不高,却能让王玄听得清。
“恩,过惯了北方干冷大风的冬日,再体会南方的温热与微婉,是否别有体悟?”
“大王说的是,即便是冬日,此处却仍如春夏交替时的舒适,也不知是谁说的,太过优越的生活环境会让人逐渐慵懒,放在吉祥身上却是错了,显然说此话之人也不过是个信口开河之辈罢了。”
王玄笑的住了脚,拍着科尔的胳膊道:“不是吉祥不想慵懒,而是时事不许吉祥慵懒,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信过些年月再看,决然不是眼前的景象了。”
这话虽说是笑着说的,可听在众人耳中,却显得有些悲凉。
寄人篱下的科尔闻言,似将自己前半生的遭遇融入了故事,思己及人,面有说不出的暮色。
少顷,反应过来的他就忙道:“大王过于自谦了,吉祥生于忧患,骨子里就刻着自强不息的因子,岂是区区气候就能埋葬的了的。”
王玄也配合的摇了摇头,不再接此话茬。
二人进了院子,就在西边的花房里落坐。
这是王玄兴起时的产物,就为了孩子们能在雨天和冬日里,有个尽情撒欢的地儿,清儿为此还数落了他几句。
花房不小,占据了整个西院,除了种些常见的果蔬外,就是空旷的木质地板铺就的场地,姐弟俩此时正在一角小憩。
“来,用些茶水。”
王玄给科尔倒了杯花茶,科尔起身,双手接过后道了声谢。
“坐,不用拘束,这俩孩子午睡最死,不用怕吵着他们。”
科尔闻言点了点头,品了几口茶水后,就开口道:“在下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远嫁吉祥的妹妹外,只有一胞弟,年前就已南下吉祥,此时却不知身在何处,实在不当为人兄。”
尽管科尔的话里夹杂着些不清不明的意思,王玄还是品出了他真正的用意来。
人们常说马之将死其鸣也悲,尚未是将死之身的他,此时自然就关心起自家兄弟来。
褪去了胡越王的光环,他也是爹、娘的儿子,弟、妹的兄长,仅此而已。
只不过做回了最真的自己后,却连想要说的话都要拐了几道弯,饶了几个圈才成,着实让人唏嘘。
王玄就看了门旁的杨伟一眼。
杨伟见状就回道:“陛下,胡越二王子到了吉祥后,就住在时代大桥边的商务宾馆里,好似迷上了麻将和桌球,与随行的众人玩的不亦乐乎,一应吃穿用度皆是外卖,能不外出就绝不外出。”
王玄闻言有些尴尬,那是他的私人产业,真没想到老二好这口,居然就这么没心没肺的过起了晚年生活,于是对着科尔道:“若不是我这侍卫长消息灵通,怕是没这么快找到令弟了,既然如此思念,那就过去见上一面。”
科尔也有些懵。
这时王玄对着杨伟说道:“午饭后带着胡越王与二王子相见,一应花销皆从祥园支取,不要慢待了人家。”
杨伟应了声。
科尔闻言就道:“谢大王,先王曾嘱托在下照顾好这个不着调的弟弟,所以还请大王容后几日,届时换我兄弟二人宴请大王,以全大王情谊。”
说完,就起身双手抱拳,朝着王玄作了深深一揖。
王玄顺势就握住了科尔的手,道:“无妨,此乃人之常情,什么时候空了,咱们就什么时候再聚。”
送走了科尔,静儿姐弟也醒了,清儿也就过来瞧瞧,正巧见到科尔离去,就问王玄道:“这是哪家的客人,穿着打扮不像是大夏人。”
王玄就说道:“科尔,两个月前还是胡越的王。”
清儿惊讶的捂住了嘴,看看王玄,又看看科尔离去的方向,最终才叹息道:“何以至此啊。”
清儿的这句叹息,也让王玄有感而发。
不过还没到多愁善感的地步,摇了摇头后,就回了书房,余波的请求也该回了。
要说这事让王玄有多难下决定,也算不上。
当初星峰城尚未失守时,秦小校在达高强的怂恿下,最终做起了色目人的买卖,活人大做死人小做,大发了笔。
这笔钱分作三用,除了给出战的军士发赏钱外,还要匀出部分给留守的兄弟,剩下的是要上缴军部的。
可余波直接就在五门峡驻扎了下来,那些金子自然就都留在了五门峡。
当达高强听闻这门买卖没了后,像是割了他三斤肉一般,要是秦小校就在一旁,怕不得要挨上几脚才能幸免,四百多万呢,不是小数目了。
这些钱余波有三个用途,军饷、招兵、基建。
信中说,第一军的军饷就从这部分金子中出,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在哪不是发。还说为了便于官兵存钱,将定期往吉祥发展建设银行汇款,每月十万金。
眼下北六领已成了门峡州,州内百姓自然就是吉祥人,他要征兵。
人数也不多,只有九千人,约一个师的兵力,说是给秦小校招的嫡系。
看到这王玄就乐了,余屠夫的那点心思真当他不知呢,还不是嫌手下人少,变相给自己增兵。
当然,至于有没有二心,王玄就不去深思了,与其说他信任余波,倒不如说是信任他自己。
至于第三点说的基建,倒不是真的基础建设,按文中所述,余波是要修建防御工事及其配套设施,包括军营、训练设施、沿岸防御炮台等。
王玄就在这条的后面做了批注,‘没事少耍嘴皮子,多读点书识点字’。
然后就在文末写了个大大的‘准’字。
给了就给了吧。
这点钱对军部来说不少,可对他来说就不够看了,只发展建设银行每年赚的就比这个多得多,更何况名下众多独角兽产业,时刻都在为他揽钱。
若是真要缺钱了,随便批块地出来,自有人抬着金币来求。
回了余波的信,王玄就又去了趟新北,看看钢厂电力系统的建设进度。
随后去了新宋。
新宋往南,越过那片石林和峭壁后,就是适宜居住的平坦海岸。
仲波和达高强先后派人上了岸,验证了宜居的事实,可以说西山州就是出自于此。
王玄来此,就是看看建设进展的如何了,毕竟还有不少胡越人要分流,只靠星耀河两岸可不成。
再说东山州在东山外,指不定什么时候色目人的战舰就来了,现在只是小打小闹的做些前期工作,真正建起来怕是要在色目人投降后的事了。
所以西山州才是吉祥安置胡越人的首选之地。
走完这两地后,也就回了吉祥城,恰巧遇到科尔兄妹三人来访。
科尔按照之前的约定,在城内一家最豪华的酒楼宴请了王玄一家,王玄很爽快的赴了约,这让科尔面上浮现了一抹久违的由衷笑容。
“大王,我三人谢大王收留。”回归自我的科尔,交流的方式更加趋向于直接,追求效率。
“我还真没做什么,即便有,也是应该的。”王玄也是朋友间说话的语气,现场气氛倒是不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科尔微醺的面庞终于有了点血色,也不知是早想好的说辞,还是临时起意,像个愣头青一样就对着王玄道:“先王生前曾嘱托过在下,若是胡越不可守,就让我兄弟二人南下投吉祥。今日先王一语成谶,还请陛下看在两国往日交好的份上,给我兄妹三人一处安身之所,在下感激不尽。”
王玄初听此言,还以为听错了,当二王子和凯瑟琳也是一副如此的表情后,也就释然了。
于是就对着科尔道:“胡越虽亡,罪不在你,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算是见识了。”
王玄此时是真佩服科尔,至少他自认为做不到科尔这般的‘认命’和能屈能伸。
“不过是亡国之人,不值得大王谬赞。”
王玄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道:“不知兄长有何需要,能满足的小弟义不容辞。”
科尔听得出王玄话中的坦荡,如当初祭奠老王时说的一样,只不过时过境迁,再回首已是两世人。
于是也就直言道:“听闻星南道岛屿众多,我们兄妹三人想买座来安享晚年。”
见王玄没有马上答应,科尔忙补充道:“妹夫一家也一同过去,我们也许会做些营生,也许会学着种田,但绝不养私兵,图谋不轨,只求一地安隅。”
王玄苦笑道:“兄长怕是误会了,星南道太过毒热,倒是西北有片群岛,飞禽走兽不少,海里鱼虾成群,可择一而居。若信得过小弟,下次就随船过去看一看,不满意再南下也不迟。”
科尔点头应了下来,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