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太浅,
敬不到来日方长。
“老疯子,你兜兜转转了一辈子,黑发变白发,老了容颜,残了身躯,不过只是为了身后的万盏灯火。那你又可知,你守护的万家灯火,可有一盏灯火,是为你而亮。”
话语幽幽,为之一叹。
“你心系苍生,却是甘愿以疯魔入道,你活的明白如何,你活的逍遥又如何?还不是被天下人称为老疯子。”
沙剑握于手中,御九幽双眸内精光道道,一股斗志昂扬的弥漫,吹动了他脚下的黄沙掩天。
风起,沙卷,战意出,杀意现。
“我不是为了苍生,只是在追寻我父亲的脚步罢了。而那万家灯火是否为我而亮,又与我有何关系,我不过就只是一个疯子而已。”
老疯子定眸而望,只是在他的周身,似是有一道无形的罡气,那掩天的沙土,便就不能近他身前的三步。
气势的攀升,一柄尘封已久的剑,也终是出鞘了,显露出了他本该绽放的锋芒。
老疯子不动,自当巍峨与这天地之间。
“轰………”
一片乌云的聚集头顶,一道白色闪电的劈落而下,两股气势的争锋相对。一股巨响的响彻,一个冒着黑烟的坑洞浮现在了老疯子和御九幽的中间。
黄沙散去,他们似两座大岳,各擎一方天地。掌中的乾坤,在指尖波动,亦是在他们的剑下流转。
“好。此处距离偏远,即使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惊动太多的人。”
可放手一战,亦可排挤了他多年的孤独,这怎能不让御九幽满心的欢喜,他的面色有了些许的潮红。
手中的沙剑一转,御九幽的身体便动。沙剑不长,却是宛若游龙在狰狞,一袭白衣的突闪而过,虽只是寻常的一剑刺出,在其上蕴含的无上剑意,却能禁锢一方天地。
看似平淡的一剑,可碎身,可裂魂,可霸地,可掌天。
“这高昂的战意,我是多久没有感受到了,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老了,已经记不清了。”
双眉倒插,眉宇充煞,怒目圆睁的老疯子突然的仰头望天,剑已出鞘,锋芒便能耀世。沙剑的临近,老疯子却只是伸出了两指,轻轻的点在了沙剑的剑尖。
就那么的一指,老疯子有些随意。
“叮!”
在一声的脆响之下,沙地突然一阵的翻腾,地面的塌陷,让老疯子和御九幽的身体一沉,都是被黄沙掩埋了半截的身体。
“哈哈哈哈………”
一袭胜雪的白衣脏了,御九幽却是笑的有些忘我。黄沙的掩埋,他不以为意,只是在自顾自的笑着,笑的眼角边,有着些许的泪光浮现。
手中的沙剑,化成了一撮黄土,随风而逝。
“御九幽,你心中执意的武道,却是比不过我这个疯子啊。”
老疯子一脸平静的看着御九幽,这仅仅只是一击,不分胜负,不论成败,却是让他收获不少。
以疯魔入道,又以身化剑。
这,便是老疯子的道。
用尽了一生,只为追求他的父亲。长路的漫漫无归期,唯有酒壶作陪。
“老疯子,你的道是你的道,我的道是我的道。我们所追寻的东西是不同,这个江湖我没白走,这个天下我没白来。老疯子,你呢?”
御九幽跳出了沙坑,而掩埋他的坑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一袭白衣变成了黄衣,御九幽抬头,看了看这四方的天下。
出手一次,那便就够了。
“这个江湖我白白的走上了一遭,那又如何?至少我还活着,我还能追寻父亲的脚步。”
老疯子也跳出了沙坑,只是没了高昂的战意,他双眸中的清明,也是逐渐的被混浊给吞噬了。也就是在几个呼吸之间,老疯子又痴痴傻傻了。
“父亲喜欢坐在树下乘凉,手里摇晃着蒲扇。”
老疯子痴痴的笑着,他转身便走,走到哪,就去哪,只要是在路上,只要是在追寻父亲的脚步。
老疯子越走越远,御九幽抬眼凝望着。
“逍遥子,重无锋,冥河老鬼,我们始终比不上心怀苍生的老疯子啊。”
话语之幽幽,漠然一叹。御九幽走了,这处黄沙之地,便就重归了平静,也被黑暗孙吞噬。
千杯不解饮,
万杯苦沉沦。
岁岁桃花酿作酒,
不及人间三两钱。
我们来过,我们亦走过。
中州。
宁静的梧桐山庄,此时却是有些喧嚣吵杂。庄内的人,手拿着火把,手提着灯笼,神情慌张急切的在四处找寻着什么,他们的口中亦是在高呼着。
“龙伯,还没有找到瑶瑶吗?”
花园的凉亭内,昏黄的灯光照的透亮。叶无涯端手而立,他的面容也不再从容了,眉宇间的焦急,迫切的想要让他出去。
只是贵为一庄之主的叶无涯,又岂能随意的出庄,只要约定还在,他便不能打破。
“回庄主,于牧瑶小姐失踪开始,庄内的人便就散了出去,中洲的人也运转了起来,只是无一人见过牧瑶小姐,更加不知道牧瑶小姐是如何离开梧桐山庄的。”
从下午到现在,龙伯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牧瑶虽是年纪尚小,却不是只有叶无涯如此的看重。
“找,就是把中洲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特别是涂陌和洛青衣所在的擎州周边,一定要不要让瑶瑶和涂陌他们相见。战争的无情,可莫要让瑶瑶拖延了涂陌的步伐。”
这个傻丫头,刚来梧桐山庄时,没有丝毫的生份,那古灵精怪的模样,着实让叶无涯喜欢不已。
“是,庄主。”
龙伯领命,便就躬身退下了。
“你个小丫头,如此的胡乱,让我的梧桐山庄乱成了一锅粥,寻你回来之后,定要禁足一个月。”
夜黑风高,忧从心生,叶无涯唯有叹息了一声,便再凉亭内来回的走动着。还时不时的驻目,凝望向了梧桐山庄的大门。
心有所念,便就目之所及。
一条林间的小路,落得生僻,无人走过,这里也就杂草丛生,杂草之高,没过了膝盖。
“这里也没有吗?走,我们去那边找找。”
一群手拿火把,神色匆匆的四下找寻无果,便就火急火燎的走向了别处。待的他们远去之后,牧瑶才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借着洒落的月华,能依稀的看见牧瑶的脸上有些泥土,一袭青衣亦是有些破碎,她哦哦模样有些狼狈。
“哼!我好不容易才从梧桐山庄逃了出来,你们想抓我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牧瑶转动着灵动的双眸,有些恶狠狠的说道。只是四周的漆黑,让她辨不清了方向,虫啼的寂静,夜晚的林间有些湿寒露重,倒是有些阴森。牧瑶缩了缩脖子,心底害怕了,她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握在了手中。
牧瑶随便的定了一个方向,便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唰唰唰……”
脚下的急赶,牧瑶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软剑,当踏出林子的时候,她的口中便就松了一口气。
在坊间,自古就有神鬼的传言流传,而茶馆中的说书先生,也是偶尔会提及,这耳目熏染之下,年龄不大的牧瑶,又怎会不浮想联翩。
她的憧憬,自是有好有坏。
“咦,那有一团火光。”
出了林子,牧瑶也就来到了一条宽阔的马路,夜晚的幽静,溪水汩汩流淌的声音,便在耳旁若隐若现。一团火光,映入了眼帘,聚集有些远,却是让牧瑶的神经瞬间紧绷着,她躬下了身,小心翼翼的摸索了过去。
出逃前的准备不充分,牧瑶现在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那点燃篝火之人,若不是来抓她回去的人,牧瑶便能用身上的银钱,换些吃食。
“那是………一个小和尚。”
临近,牧瑶才看清楚了盘坐于篝火前的人影的头上没有头发,他身着僧袍,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小和尚的模样,倒是显得清秀。
“施主来了,还请现身吧,夜晚露重,篝火倒是可以为施主驱散湿冷。”
小和尚并未睁开双眸,他口中的话语却是清晰的落在了牧瑶的耳边。
“被发现了!”
只要不是抓她的人,那便是最好。况且小和尚的模样清秀,也不像个坏人。牧瑶摇了摇头,悻悻的从暗处来到了篝火胖,在离小和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蹲坐在了地上,她的双臂环着双腿,火光洒在身体上,暖洋洋的。
人心隔着肚皮,牧瑶却是不知其中深谙的道理。
“小和尚,我能用我身上的银钱,换一些吃食吗?”
小和尚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就一直枯坐修习着,不询人来历,不问人去处。肚子一直在叫唤,饥肠辘辘的牧瑶忍不住了,她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些散碎的银两,便就起身走的离小和尚近了一些。
“我佛慈悲,小施主若是不嫌弃,小僧这里还留有半块的粗饼,和半壶的清水。”
小和尚睁开了双眸,从他的身旁拿出了一个粗布包袱,放在了两人的中间。“相逢即使缘分,小施主还是把那些黄白之物收好,以备不时之需吧。”
佛门清规,碰不得钱财。
“这………”
手拿银两的牧瑶,有些为难了。她抬眼见小和尚又闭目修行了,口中发出了一声叹息,便把银两放回了怀里。
粗布包袱很轻,包袱也就只有半块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包住的粗饼,粗饼很硬,在口中很难咀嚼下咽,牧瑶也就只能粗饼就清水。
“小和尚,谢谢你了,你若是有什么需求,可去梧桐山庄寻我,我也就了却了这桩因果。”
佛讲前世今生,论因果之报应。这一点,牧瑶倒是清楚。早已空腹的她,即使粗饼的无味,吃在嘴里,亦是香甜可口。
半块粗饼吃完了,壶中清水也下了肚,牧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满足。只是她摇了摇水壶,空荡荡的,牧瑶的脸上有些尴尬。
粗布包袱,牧瑶已是系好,不过她怀里的银两,却是少不了一些。牧瑶把包袱放在两人的中间,便抱着双腿,看着篝火,有些怔怔出神。
“小施主,小僧斗胆一问,不知小施主可知晓王家地处何方?”
篝火在噼啪的燃烧,小和尚睁开了双眸,也往篝火中,扔进了些干柴。
“王家吗!王家在东土,你若是想去东土的话,怕是的花上一些时日了。”
出神的牧瑶,想都没想的开口说道。
“小僧在此谢过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放在了胸前,便施了一礼。他初出江湖,放进天下的势力划分,他是不清不楚。
若得人指引,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青衣师姐,你在何方,我该去何处寻你。”
小和尚不再言语了,重新入了定。而牧瑶怔怔的出神,却是思念着洛青衣。
两人同在中洲,却是遥遥相望,不可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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