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用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才抬起头对元梅说:“大妹子,你看你能不能去一趟,仔细问个清楚?也好让大家商量个合理的对策,毕竟这里属于藏经寺的管辖,没有希荣堪布的首肯,咱们在这明火执仗的冒然布防怕是不妥。”
元梅点点头,跟着我们再次来到小女孩家,元梅上前轻轻敲了敲门,足足等了半支烟的功夫,小女孩才缓缓的把门打开,果然,她一见到元梅,眼神里的敌意消失了些许,可看到她身后的我们几个,依然哼了一声,噘起了嘴。
旁边的伙计讯问了半天,这孩子始终噘着嘴一言不发,屋子里再次传出沙哑声,小女孩依然不答话,伙计一看,赶忙抢先冲里面喊了几句,里面回复了一声,小女孩听完不高兴的转身往屋里走,小伙计冲我们一伸手说:“几位爷,这家的老人请咱们进去说话。”
元梅打头,我们跟着迈步进屋,由于没有窗户,里面黑漆漆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佛龛上点着酥油灯,双眼稍稍适应了一下后,借着油灯昏黄的光,才发现这屋子虽然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靠墙的炕上躺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元梅径直走到炕边,有伙计给翻译着,与老太太攀谈起来。
老太太看来是有病在身,说不了几句话就咳嗽几声,小女孩坐在火塘边,低着头拨拉着火堆,火塘上吊着一口小铜锅,里面正煎着药。
元梅和老太太聊了一顿饭的时间,站起身回头对我说:“老太太名叫卓玛,她说今天一早希荣堪布就把所有人都召进了寺里,说是有要紧的事,可由于她头疼的厉害,下不了地,所以只能和格桑一起留在家里。”
小女孩听见叫她的名字,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哼了一声之后,低头继续拨弄着火堆,元梅接着说:“她也不知道希荣堪布召集大伙进寺的原因,她说长这么大,除了第十五绕迥木龙年与洋人打仗时,寺里召集大家进去躲乱,此生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躲乱?”我眉头紧皱盯着元梅问,她心领神会的冲我点点头,我俩一同向门口快步走去,到了门边我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把元寿给我的药拿出来,转身回屋放到老太太的床边,出来冲元梅点了点头,她也心领神会的冲我微微一笑。
众人回到荒屋,一五一十的把情况跟刘大用说了一遍,刘大用也是边听边皱眉,最后抬起头问我:“雷当家,你也觉的希荣堪布有事瞒着我们?”
:“希荣堪布应该不是刻意隐瞒,毕竟他已经告诫我们赶紧离开了,只是我们现在人困马乏,根本走不远,我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下一步的对策。”
二爷说:“想啥呀,希荣堪布都对付不了的人,我看咱们也躲了吧,趁着天亮干脆能走多远走多远,你也说了,现在人困马乏的,万一真要来了人,咋打?”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其他的人都盯着刘大用看,他想了想,一咬牙,站起身吩咐道:“所有人赶紧上马,往南撤,能走多远走多远。”
伙计们确实累坏了,一个个叫苦连天的慢吞吞收拾着,连马都不愿再走,一匹匹卧在地上不愿起来,而此时天边已经挂上了晚霞,刘大用急了,扬起马鞭朝着一个叼着烟卷磨洋工的小伙计狠狠抽了过去,打的这小子龇牙咧嘴,直撮牙花子,大家一看当家的真发火了,赶紧闭上嘴,手脚利索的收拾东西。
大家上马,刚走到村口,只见外面黑压压的站着一队人马,这队人一字排开,一个个端枪瞄准,队伍的两边还假设了机枪阵地,每个阵地一挺捷克造,一看这阵势,刘大用催动胯下马,紧走几步,挡在我前面,身后的伙计们也立刻翻身下马,四处寻找掩体,几乎在同一时间,两边传来一阵密集的拉动枪栓声。
刘大用回头看我们没有躲避的意思,一脸焦急的说了声:“快躲。”
我冲他摇摇头,翻身下马,走到他前面,看着对面的人,这时对面的人也闪开一条通道,果不其然,曾卫国戴着那标志性的眼镜走了出来,身边跟着曾勇江。
一见面,他厉声喝道:“张晓峰,崔大离,你们迟迟不归队,是想像李潇一样当逃兵吗?”
元梅一听,几步走上前来,想要争论,我听见脚步声赶紧回头,冲她摆摆手,然后对刘大用说:“刘当家,承蒙您舍身相救,并将我护送到此,待你我日后再次相见,小弟必报今日之大恩,剩下的事,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纠葛,我自会去解决,就不劳烦您和兄弟们了。”
刘大用紧缩眉头,一脸焦虑的看了眼对面,问道:“雷当家,真的不要紧吗?我看着阵势可来者不善啊”
我笑着摇摇头,他回头又看了看二爷和元梅,点点头说:“好吧,既然是你的私事,我也不便多问,你凡事小心,若有用得到我刘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一定万死不辞。”
我摆摆手说:“言重了。”
元梅走上前来说:“我去沙坪坝南一百里外的白石镇等你们。”
我点点头,问刘大用:“不知刘当家是否方便护送一程?”
刘大用听完略一沉吟,点点头说:“好,请雷当家放心,我刘某人一定办到。”
听完这话,我冲二爷一招手,两人转身朝着曾卫国大步走去,曾勇江一挥手,从身后走出几个人,拿着手铐直奔我们而来,带头的正是华子事件中打过交道的,那个叫坤的孩子,他冲我微微点点头,我也轻轻点头回应,我双手往后一背,手铐松垮垮的轻轻戴在手上,其他几个人把我俩浑身上下搜了个遍,东西全被翻了出来。
曾卫国看看我俩,又看看卫兵手里拿着的那些东西,眯着眼,盯着我问:“玉璧呢?”
我一脸疑惑的问:“什么玉璧?”
他不说话,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两个人对视了大约几秒钟,曾卫国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刘大用,走到队伍前喊道:“请对面的当家人出来说话。”
刘大用闻声走出来,两人来到两军之间,隔着三四步的距离站定,曾卫国双手抱拳说:“在下国军团长,小姓曾,不知英雄来自哪里,如何称呼?”
刘大用一听国军团长四个字,脸上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说了四个字:“津门刘家”。
曾卫国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讶,上上下下的把刘大用仔细打量了一番,二话没说,转身走回队伍中,冲曾勇江说了句:“收队”。
曾勇江和我们一样,一脸茫然的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刘大用,又看了看曾卫国有些沮丧的背影,曾勇江不知所措的开始收拢队伍,押着我和二爷,跟在曾卫国身后撤退,刘大用冲着我喊:“雷当家,千万保重啊,你我改日再聚!”
二爷听完嘿嘿一笑,却见曾卫国的肩膀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我纳闷这刘大用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一路上都是一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胆小样,反而一见到国军,却马上变的有恃无恐的,四个字就能把曾卫国吓得大气不敢出,若不是看在他是我这边的人,我都觉得曾卫国窝囊。
我和二爷被押上了军车,开始了颠簸的行程,一路上不做任何停留,两个司机轮班从天亮开到天黑,又从天黑开到正午,才到了拉萨,车加了水和油之后,马不停蹄的继续前进,看样子曾卫国此时已是心急如焚了。
路上我悄悄把李潇告诉我关于李家旗主是背后主使的事跟二爷说了,他咬牙切齿的说不出话来,我淡淡的说:“报仇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等到了基地,你就把所有责任往我身上推,曾卫国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不敢把我怎么样。”
他气哼哼的说:“屁话!啥叫你自己的事?你觉我被折腾的少是咋的?他娘的一定得把这个瘪犊子玩意找出来千刀万剐喽。”
他越说火越大,我赶忙让他小点声,听他说完心里颇有些感动,这个时候我太需要一个能信赖的人了。
由于是急行军,七八个人挤在车斗里,拥挤憋闷不说,还臭气熏天,大家只能靠不停的抽烟除味。
一上车坤就把我俩的手铐解开了,看样子他是这车人的头,其余人都装作看不见,他递给我一包烟和一壶水,我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神情严肃的冲我摆摆手,我心邻神会的点点头,看来曾卫国早就下了命令,不准其他人和我俩说话,这样也好,乐得清静。
我被晃的昏昏欲睡,心里不停的盘算着,等到了基地,曾卫国究竟会怎样处置我?为了得到那块玉璧,恐怕没有他使不出的手段,到时,只怕不比在耶摩神殿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