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正衡挥剑未如愿 于岭陷入墓门中
算下来目前被困在东陵地宫共有九人之多,分别是于家三父子、夏侯父子、金不二、孙殿英、石原龙泰以及正衡,可经过前次的分别行动后,就再也寻不到于三刀、于峰父子以及金不二的踪影,加上一早就与夏侯水走失的夏侯古,总计失踪的四个人里,竟然三个都是资历颇老的行内前辈,这样的情景先前不曾被别人注意到过,直到正衡此时忽然念起,不免觉这很难用巧合加以解释……
然而话又说回来了,于三刀和金不二之所以没有参与到他们先前的行动中,在正衡看来无非是有些倚老卖老罢了,如果单纯从这点分析,倒也并不是无法说通,再说义父夏侯古与其他人尚且没有谋面,他的失踪也要区分对待另当别论。这事说到底不能仅凭主观臆断,最为切合实际的做法,自然是尽快将他们找到,届时一切疑问也就水落石出了。
正衡由头顶的琉璃瓦想到这许多事情,反倒引导大家将正事抛诸脑后,此时适时地拨乱反正,重将视线移回到了眼前的墓门上。他先前在墓道中时,曾试图用五行之说套用在五座帝陵的相互关系上,眼前这座墓室恰与裕陵地宫相接,处于它的左边位置上,如果当时猜的不错,这该是景陵的墓室,也就是正衡最初进到的那座。可所有地宫的券门都大同小异,加之室内昏暗异常,除了墓门被炸开的裕陵和半开着的定陵外,其余三座墓室仅从外面看来还真难以区分。
正衡忽然想起,孙殿英先前曾在景陵墓门上绑过炸药和引线,这或许是个突破口,可放眼望去,每座墓门都光洁如初,哪里能看到炸药的半点影子。孙殿英也很是奇怪,说他的手下分明将几公斤的炸药粘在了墓门上,怎么可能都不见了呢?
孙殿英说着就凑近一点,在墓门上仔细搜罗起来,没过多久,他就指着上面对众人道:“没错吧,你们瞧这都是啥?”
大家因为对门后的东西还心存畏惧,都像孙殿英一样隔着两步远观,几只手电同时照在墓门上,却并没发现有任何异常,不免纳起闷来。孙殿英不等别人问话,就率先告诉他们说,虽然没有看到炸药,可墓门上那些经手电一照就反射亮光的地方,显然是凝胶干结后的作用。他手下的工兵带来的那种专用的爆破炸药,都有一层这类凝胶,只要撕去上面的胶带,就可以将起固定在垂直的物体上而不脱落。当然,这类凝胶的附着力有限,只能保证承受炸药本身的重量而已,要是有人想想将其取下,无需费多大力气,只需稍微一扭就可以了……
虽然先前孙殿英并未亲自动手安放那些炸药,可毕竟在军队里混迹多年,必然不会弄错,如此说来,眼前这间墓室的确归属景陵无疑了。当然,这本就在正衡的意料之中,只不过经此最终确认罢了。
孙殿英不了解正衡心中所想,只顾着摇摇头道:“就算炸药还在,咱们也不能靠引爆它们来炸开墓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连个躲藏的掩体都寻不到,万一有什么闪失,咱们可就都要被活埋了……”
正衡却道:“我没想用炸药炸开墓门,就算有赖以躲避的掩体,恐怕此举也未必可行,别忘了我早前跟你说过,东陵本就建在断层上,先前石原他们已经对裕陵用过一次炸药,如果再故技重施,我看这里就真要变成一堆瓦砾了。不过经大帅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更奇怪了,那些被你安放在墓门上的炸药,怎么会不见了呢?”
孙殿英打了哈哈道:“十有八九是我手下那帮工兵蛋子,趁着我在墓道里昏迷的时候返回来拆走的——奶奶的,这群缩头乌龟,连老子都敢丢下不管,等我出去绝对不轻饶他们,逮住一个毙一个,逮住两个毙一双……”
正衡对此原本还有疑问,可见孙殿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生怕他又纠缠起先前在墓道里被人打晕的事,只好暂且作罢,转而对其他人说,墓门虽然坚固,可也不是毫无办法打开的,只是这门一开说不准会冒出多少凶险来,趁着还没行动,先考虑一下是否真要这么做吧!
众人一早就做好了决定,都当正衡的问话多此一举,忙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打开墓门?
正衡“唰”的一声抽出九龙宝剑,在人前晃了晃道:“这把剑削铁如泥,剑气更是凌厉,先前我用它曾将石椁一劈两半,我想对付区区两扇墓门应该也绰绰有余吧……”
除了夏侯水外,其余人一早就见识过了九龙宝剑的利害,纷纷认为此法可行。正衡虽然还有顾虑,可想到自己既然有剑在手,纵使真的碰上千年尸王,应该也足以应对。计议已定,正衡让大家都尽可能地退远,免得被剑气所伤,而他则仗剑利于墓门前,沉心静气,然后手腕陡然发力,自上而下向着墓门斜砍而去……
正衡虽称不上武术大家出身,可自小就对各门类内外家的功夫有所涉猎,他心知虽然宝剑堪称利器,可能否将墓门劈开,主要还是取决于持剑人对手上力道的掌握,如果发力不当,非但不能将宝剑的能力发挥出来,起到四两拨动千斤的作用,更有可能让自己的手腕受到冲击甚至骨断筋折。然而成大事者,必然都要冒一定的风险才行,再说眼见着其余几个人里,都未必有比他更加熟悉九龙宝剑的特性,且有一定的武术根底的人,这事不做倒也罢了,要做也就只能亲力亲为。
因为有着诸多顾虑,正衡这一剑可谓是出尽全力,势要一招功成。眼见着剑身在空中寒光一凌锋芒毕露,触及到墓门的一瞬间,就如同利刃切在豆腐上一样,毫无阻力可言,有那么一瞬间,正衡甚至以为自己抡空了,根本就没有击中墓门,可待到剑气散尽后定睛看时,不禁被言之所见的情景惊住了……
众人见正衡停下手,纷纷从远处靠近过来,一看到眼前的情形,也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了——只见九龙宝剑直直地插在墓门上,一半剑身陷在里面,可除此之外,石门根本就没有任何损伤,看这架势,就好像正衡这一剑并非是斜劈下来,反而是直直地插进去的一样。
正衡自认还没到连使出的招数都忘记的程度,他仔细看剑身切入墓门的地方,与垂直的方向呈现一定的角度,这说明这一剑原本就是斜着斩下来的,可不知什么原因,剑身行进到这里时,门上本应出现的裂口却又重新粘合在了一起,反而把宝剑裹挟住了。
正衡一直认为这扇墓门大有蹊跷,先前从中探出硕大个舌头,这次竟然又展现出了自动愈合的特性,简直堪比活物一般,难道咬掉于岭半个耳朵的不是什么躲在门口的怪物,而是这扇墓门本身?
正衡想到这里想要试着将宝剑拔出,可眼见着剑身虽然一点点向外移动,却连同着周边的东西一起带了起来,就好像宝剑插入了一锅浆糊当中,原本坚硬的石料,此时却柔软如水黏粘如粥,跟随者宝剑一点点的从墓门上凸显出来……
正衡心下一惊手一抖,下意识地加快了后退的速度,一下将宝剑拔了出来,先前那堆如同浆糊一样的凸起,在失去了宝剑的拖拽后,也慢慢地向回收缩,重新融合进了墓门上,只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又都恢复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众人看在眼里,不禁啧啧称奇,感叹于正衡的宝剑虽然厉害,可墓门竟然以柔克刚,将千钧之势化于无形,如此看来,这门并非外表显示出的石料材质,至于到底是什么,又没人能说上来了。
正衡挠挠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他原本满心提防着里面的那只怪物,可没想到会在之前就走了麦城,正如其他人所说,眼前这扇墓门很不简单,使用蛮力是决计无法将其打开。不过如果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正衡隐约觉得,于岭的耳朵被咬掉时的情形,与自己刚才的遭遇有些相似,无论是自墓门上伸出的舌头,还是没入其中的九龙宝剑,似乎都并未受到过任何阻挠,进出之间,就好像墓门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正衡一拍脑袋,大叫出声来,众人都被他忽然间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正衡摆摆手,又略微想了一想,这才道:“我们实在太傻了,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要打开墓门,可如果墓门根本就不存在的话,又谈何打开?”
正衡见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
“迈步走路,开锁进门,都是人所共知的道理,正因如此,当面对着这么一扇看似坚固的石门时,任谁都会自然而然地去想需要先将其打开,继而才能进到墓室里去。可刚才从里面分明伸出了一条舌头,看样子毫无阻隔,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去自如,我当时就觉得有几分奇怪,后来挥剑朝它劈去时,竟然又被化解于无形,凡此种种,无不显示出这墓门具备某种若有似无的状态,而我们先前一直受困于‘眼见为实’的传统观念,其实是受了蛊惑,太把它当一回事了……”
夏侯水似乎明白了正衡的意思:“你是说,墓门根本就不存在,我们直接迈步进去就行了?”
正衡还想加以补充,可仔细想想,夏侯水的话已经最为简洁的概括了他的想法,便点了点头以示默认。石原龙泰和于岭对此都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唯有孙殿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指着墓门说它明显就立在这里,怎么被你们一说就不存在了呢?
正衡也懒得再多解释,只说:“到底是骡子还是马,总归要溜溜才知道,大不了我就撞回南墙,无非是头上多出个包而已,总比在这里胡乱猜测来的实际……”
大家都明白正衡的意思,他是要亲身试验一下,看那墓门到底是否存在,并且不借助任何工具,好似穿过当中没有门板的券门一样,就这么直直地走进去——当然,正如他所言,即便是先前的猜测有误,也就仅仅是以血肉之躯撞在坚硬的墓门上而已,除了筋骨疼痛上一阵外,并没有更多的风险存在。只是于岭对此立刻表示出了反对,直言说非要这么做的话,最佳的人选不是正衡,而是他自己……
众人立刻领会了于岭的意图,知道他身为一个东北汉子,兼是盗墓世家的传人,显然还在对刚才失掉半个耳朵耿耿于怀,这次身先士卒,无非是要一雪前耻罢了。正衡略微想了想,觉得让于岭率先行动也未尝不可,重要的是几个人中只有自己有宝剑防身,万一前面发生什么意外,他也更加容易加以协助从容应对。
行动前,正衡一再告诫大家说,这事如若不成倒也罢了,万一先被于岭轻易的穿墙而过,其人与几个就尾随着他一起涌进墓室中去,谁也不要落单,为了防备不测,每个人都将手电打开,进去后先行看清环境,就算发现僵尸的行踪,也不要轻举妄动,只要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合起力来,就不怕会遭到偷袭了。
几个人里随声应和着,只有夏侯水因为有所畏惧没有吱声,他原本想着留守在原地,可一听正衡提及“僵尸”,还是觉得跟着别人更加安全,索性一咬牙也就不说什么了。正衡见大家都在心理上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自己也握紧了九龙宝剑,这才示意于岭随时都可以开始行动了……
于岭得此指示,猛的吸了口气,话都不说一句,闷着头就朝墓门疾驰而去。
于岭如此勇猛,倒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只是在他冲出去的一瞬间,正衡忽然觉得这个计划制定得太过仓促,或许还有其它更为妥帖和平和的方法,全然没有必要如此激进,可事已至此,已经成了覆水难收之势,不管再顾虑什么,也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众人眼见着于岭高大健硕的身体在眼前横着一闪,转眼间就到了墓门的近前,他下意识的闭上眼呲着牙,一低头,就猛的朝前撞了去。可随之而来的并不像正衡先前预料的那般,于岭的身体非但没有如期深入墓室中去,而是与石门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也饶是于岭的身形足够强壮,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他只晕头转向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半,背靠着墓门一点点地坐在了地上。
几个人一下子拥上前去,查验于岭的伤势,只看到他脑袋一侧鼓起拳头大的脓包,压得他一只眼睛半睁着,虽然伤得不重,可也必定疼得不轻,只是于岭自始至终哼都没哼一下,颇有点大义凛然的意思。
正衡满心内疚,此时想来,于岭遭受这样的皮肉之苦,完全源自于他的胡思乱想,虽然结局出乎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看来不管做什么事还是不能太过盲目,这次算是于岭替他吃下了苦果,以后再另想办法还他这个人情吧!
正衡边想边问于岭是否还能站起身来,在得到确认的答案后,便和石原龙泰一边一个,伸手挽住了于岭的双臂,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此时他们三人都背靠着墓门,低着头半弯着腰,却发现自于岭的双臂的腋下,忽然伸出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来,还未等他们所有反应,就从后面将于岭拦腰抱住了。
正衡和石原龙泰着实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松开于岭,在地上连滚带爬,这才退开几步,与孙殿英和夏侯水汇合到了一处。四个人定睛一看,只能见到于岭胸前的那双手臂互挽在一起,只稍一用力,就令于岭还未及叫喊先吐出几口鲜血,随即脑袋无力地耷拉了下来,也不知他是吃疼不住暂时昏迷,还是已经死了……
那双手并不作罢,而是转而向着上方发力,带动着于岭的身体从地上一点点地直立起来,继而又双脚悬空,紧贴着墓门朝向天花板的方向滑动。
正衡刚才冷不丁的受了惊吓,才会松开了于岭,此时稍稍缓过神来,眼见再不出手的话,于岭的性命可就难保,他也没有顾及太多,两三步就窜上前去,一把扯住了于岭的脚踝,死命地向回拖动,却不成想那双手臂的力道出奇的大,不仅视于岭那一百五六十斤的体重于无物,更是令正衡不退反进,一点点的拉到了墓门的边上。
正衡担心从墓室里再现什么怪事,伸出一只脚蹬在墓门上,好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太过贴近上去,可这么一来,就再无心应对那股向上的力道,转眼间,连他也随着于岭一起,无所适从地腾在了半空中……
此时他只要松开抓着于岭脚踝的手,就可以从险境中逃脱,可如此一来,势必是将于岭的生死置之不顾,正衡如何也不会选择这样做,慌乱中,他大叫着让其他人快点上来帮忙。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经他这么一喊,一个个才从莫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纷纷跑上前来。夏侯水率先赶到,有样学样,双手勾住了正衡的脚踝,石原龙泰和孙殿英紧随而至,从后抱住夏侯水的腰,三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让于岭和正衡不再被拖动着向上移动,可也只是勉强僵持着不上不下而已。
正衡觉得再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想起自己还有宝剑在另外一只手上,索性手腕一抖,将宝剑向下一丢,待到它落下时一把抓住剑柄,借着惯性,将其从剑鞘中抽了出来,不作丝毫停留,挥剑就朝上面抱着于岭的那双手臂劈去。
这一剑风险极大,稍不留神就会伤及于岭,可一来是手当下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二来他也对自己的手上功夫保有信心,反正只是用剑锋将那双手割开,不额外施加剑气的话应无大碍。可他剑行半路,就发觉不对了——他身体越发感觉到了来自石门的挤压,显然是移动的方向正由垂直转向水平所致。抬头看时,才发现于岭的后背竟然已经没入了墓门里,随之整个身体也开始慢慢消失,一点点被拖进墓室中去了。
正衡心下一凉,赶紧对着下面的三个人大喊,让他们再使把劲,可他其实也知道,夏侯水他们早已尽了全力,无奈那双手臂的力道如此之大,合三人之力竟然还是无法与之抗衡,眼见着于岭的身体几乎已经消失,原本还指望着能用宝剑解围,可不想只这么稍一耽误,就已错过了时机,再无下手的可能了。
夏侯水见形势危急,让正衡先放手再作打算。正衡心有不甘,心中愈发发起狠来,双腿用力一挣,先是将夏侯水甩脱开去,继而把九龙宝剑也一并丢在地上,腾出另一只手来一并抓住于岭的脚踝,再用双脚蹬在石门上,咬着牙,狠发力……
这招无异于破釜沉舟之举,可他本就不擅力量,仅一个人又哪抵得上夏侯水他们三个,即便最好的情形,也无外乎是稍稍延缓了于岭仅剩下的双腿消失的速度而已,根本就是徒劳。事情往往朝向最坏的方向发展,正衡原本还要做最后的抵抗,可不想他的双脚刚刚蹬在墓门上,还没等发力,却先一软,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一般,失了根基。
正衡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未等做出半点的反应,忽的一下,随着于岭一起,就朝向墓室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