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庚一边把警车开得飞快,一边把案件材料递给三个人,让他们对案情先有一些认识,然后又阐述了他的刑侦方向。
在这个过程中,韩庚观察着三人的反应,胡珊珊起初有些惊讶,慢慢地也就接受了案件的性质,并一直在做笔记,表现得很细心。
赵刚和李宏达明显受教育程度不高,但是受到地区传统信念的影响,对唯心事物却表现出了高度的认同。
就是你问他信不信世界上有鬼,他会立刻点头,还会煞有其事地列举出他知道的离奇事件,十分迷信的那种人。
车还没开到县里,韩庚已经开始布置工作任务。
“姗姗和我一组,做调查工作!”
胡珊珊心头小鹿一跳,略带紧张地应了声:“是!”
韩庚又回头问了后面的两个人:“你们两个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没有认识的民间术士?”
李宏达立刻喊道:“有,我认识一个,在我们那个村子里,只要是横祸死的,家里都会请个道士来做法事,价钱也不贵,几百块就能打发了!”
韩庚听他说得这样随意,就沉声严肃地强调:“我要找的是高人,最好是花钱也请不来的那种,不是江湖骗子!”
赵刚这时开口道:“韩队,我知道有个道士,还蛮有本事的,去年我姐姐在医院中了邪,浑身抽筋,喝了那个道士的符水,睡一觉就好了,很厉害的!”
韩庚见他有身边亲人做验证,想来那个道士应该有点本事,又想到江峰虽然是警察,但毕竟是枉死,也应该尊重地方的传统习俗请个道士办一场葬礼。
他先联系了一下江峰的妻子,征得同意之后,才对赵刚和李宏达交代了工作任务:“你们俩负责去联系这个道士,然后电话通知我!”
一看手表,已经是中午了,韩庚在县里找了家饭店,几个人简单吃了顿午饭,然后按部就班地展开了工作。
南滇县连接市里的高速公路还在修建中,但是由于资金问题,交通运输局只能提前建好了收费站来缓解资金压力,估计要明年二月底才能完工。
路过江峰出事地段的时候,韩庚还能看到一些挡风玻璃的碎片,以及地上残留的血迹,可想而知当时的现场有多么惨烈,张沐然能死里逃生也算奇迹了。
虽然交警部门的同志已经搜索过现场,韩庚还是抱了一丝侥幸心理,在方圆三百米内转了一圈,不过并没有找到那双下落不明的红色皮鞋,他为了不浪费太多的时间,只好开着警车重新上路。
胡珊珊年轻活力,再加上能进刑警队而心情愉快,所以这一路上倒没什么,不过开车的韩庚就吃不消了,他脸色灰白,嘴唇闭得紧紧的,不停地打瞌睡。
其实胡珊珊是很想跟韩庚聊聊天的,希望能和领导尽快熟悉起来,不过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见他笑过,总是板着面孔一脸严肃,而她又是女孩子,面子薄,所以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在车跳过一个土丘时,胡珊珊见韩庚差点睡着,就赶忙说道:“韩队,要么我来开撒?你休息一会儿嘛!”
韩庚看了看她,迟疑问:“有驾照?”
胡珊珊拿出刚考的驾照给他过目,韩庚这才敢把方向盘交给她,自己靠着副驾驶位的窗户打起了瞌睡。
一个小时后,警车开进了市区,这里的街道很宽,道路两旁的楼房修建的也很整齐,只是经过第二个十字路口时,还是能看到一些破败的贫穷景象。
胡珊珊因为不清楚他要去的地方,就把车停在路边,轻轻推了韩庚一下,说:“韩队,我们到咯!”
韩庚点了一根烟,清醒了一下大脑,才换到驾驶位上,把车开向了位处市区偏僻位置的一栋建筑。
这栋建筑从外观上来看,灰白色的色调有点像监狱,四面的围墙很高,还配有电网,门口是两扇厚重的铁门,隔离于其他区域。
胡珊珊望着“白市精神病康复收容所”的大门,眨了眨眼睛,一脸惊奇:“韩队,我们为啥子要来精神病院?”
“或许,这就是咱俩未来的家啊!”
韩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峰的母亲,就开了个沉重的玩笑,可是听进了胡珊珊的耳朵里,却不知怎地,她竟然听出一丝暧昧的味道。
脸颊一红,她小声地说:“不要嘛,人家脑壳壳是好的,又不是精神病!”
韩庚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打趣道:“你没事去街上随便咬个人,就能住在里面了!”
胡珊珊嗔了他一眼:“韩队,你好讨厌哦?”
这座精神病院里关押的都是重罪犯,全封闭式的管理,已经达到了监狱的戒备等级。
车开到近处,韩庚摁了下喇叭,持枪警卫立刻走了出来,看了眼韩庚的证件,直接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在填写探视表的时候,他特意翻了一下登记本,果然找到了江峰昨天的签字记录,并从接待人员了解到,江峰每年都会来探望自己的母亲。
做好登记记录后,两人来到了探病室,等了约莫十分钟左右,全副武装的保安架着一名病人走了出来。
严琳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了,穿一身白色病服,神情呆滞,面容憔悴,真的很难想象,她就是九年前破获连环杀人案的督办。
韩庚和胡珊珊目光一对,分别在钢化玻璃前坐了下来,胡珊珊翻出笔和本子,准备为接下来的对话做好线索采集。
“您好,我们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有些事情需要您来证实一下,希望您能协助我们破案!”
严琳盯着韩庚出示的证件,没有一点反应。
韩庚对胡珊珊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开始了,然后他从文件包里取出七一七案的案件资料,一页一页地在严琳眼前翻动,语速缓慢地说:“您还记得九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吗?是您亲自结的案,但是案件材料不全,您能还原一下案件细节吗?”
他说得很慢,每说一个字,严琳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眼睛越睁越大越,死命地盯着照片上的红色皮鞋,仿佛要把眼珠瞪出眼眶。
韩庚满心期待地观察着严琳的反应,谁知她激动了一下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严督办,江峰是您的儿子对吧,他昨天发生了交通事故,已经殉职了!”
听闻江峰的死讯后,严琳终于有了一丝反应,颤抖地把手指含在嘴里,一下一下地咬着。
“希望您能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与被害者之间有什么关联,您能推测出它下一个被害人目标吗?如何才能找到这双鞋?”
在韩庚问了几个问题后,严琳把手指咬得咯嘣作响,慢慢地,她用鲜血淋漓的手指在玻璃上写了“轮回”和“魈怨”,又加了一个“七”。
然后,严琳木讷地离开了座位,缓步走了回去。
韩庚看着那四个扭曲的血字加个“七”,那么清晰地印在玻璃上,只能皱眉,然后叹气。
回县里的路上,韩庚萎靡不振地靠在副驾驶位上,啪地一声点燃了香烟,翻开了从医院复印的收押人员犯罪材料简要。
严琳,白市刑警支队一组组长,2000年七月二十八日,涉嫌枪杀一名警员,后在烧毁县公安档案馆时被保卫人员当场抓获。
殉职警员:信息不详
韩庚盯着“二十八日”这个日期,忽然想到,这个月二十八号就是岳父的忌日了,不会这么巧合吧?
胡珊珊轻声安慰道:“韩队,不要灰心嘛,不管是啥子魈怨,总归还是有收获地!”
韩庚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苦笑道:“本来还想着能从严琳这里得到些有用的线索,能少走些弯路,现在看来,只有找到玄学方面的专家,或许才可以解开这个谜题!”
胡珊珊开着车子,目光盯着前方的岔路,提议道:“五道口有座金刚寺,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不如我们就去抱抱佛脚喽?”
韩庚不禁来了兴致:“你也听说过金刚寺?”
胡珊珊递过一瓶矿泉水,指了指一座大山的方向,说:“其实,我一点也不迷信,自从我父母去世之后,我就想找点心里地安慰,去过一次金刚寺,那里香火好地很,人好多!”
韩庚打了个哈哈,笑着道:“那也只能说明,现在的人心里都不平衡,如果人人都不相信国家和政府了,都跑去信了佛,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后代和发展了?”
胡珊珊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韩队批评地对,但是这种东西,都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如果你要信的话,还是要虔诚一些地!”
韩庚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透过窗外,望着两旁飞速闪过的路牌,见车子沿着主道向右边开去,奔着一座大山的方向驶去。
胡珊珊转头望了他一眼,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寺里的住持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道行很高,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我们那边盖了一座桥,打桥柱的时候,非但打不下去,河里还冒红水,后来我们市长就请了金刚寺的住持,大师说了,桥柱点打在龙脉上了,他让市长请工匠在九个桥柱上雕刻了九条龙,还真的打进去了,那座桥就命名为九龙桥,是真是假,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去年我们那地震的时候,桥都没有榻!”
韩庚的好奇心被她勾起,眯了眼睛,也不知道莲池大师在不在寺里,内心之中又多出一份期待来,喝了口水后,赶忙催促了一句:“开快点,我们时间不多!”
“是!”
胡珊珊应了一声,猛踩油门后换脚再踩离合器,直接从二档提到四档,然后一脚油门到底,风驰电掣般地蹿了出去。
韩庚吓得赶紧系上了安全带,有点后悔让她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