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苓回到房间,看着堆在地上的粮食,那股莫名其妙的气郁忽然消了消了大半,想起林大郎又觉得他无辜。
她在房间气恼地走来走去,怪自己不该冲林大郎发火,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忽然瞥见地上的草药包,眼睛猛地一亮,嘴角划出一抹淡笑,拎起草药包就出去。
只见,林大郎拧着眉,呆呆地站在刚才的位置,似乎动也没动,一见她出来,那拧眉的浓眉蓦然一松,大步上前,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奶狗。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么说话。”陆子苓率先开口。
林大郎连忙摆手,“没、没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总需要些银两傍身,家里的事情,有我们这些男人解决。”
说话,他又把那破旧的荷包递向她。
陆子苓看了那荷包一眼,目光复杂地说:“这针脚真不错,绣的鸳鸯也很精美。”
闻言,林大郎忽然绽开一朵如孩童般纯真的笑,映在他脸上很不和谐,却毫不别扭,“这是我娘秀给我爹的,爹离开前给了我。”
“原来如此。”
陆子苓嘴角情不自禁地绽出笑花,心情忽然很好,伸手接过他的荷包,细细打量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感觉这个荷包的质感很不一样,面料有些硬,不像普通布料。
“这是用布做的?”陆子苓好奇地问道。
林大郎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摇头道:“我不知道,改天我问问二郎。”
“就是普通的布。”林二郎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陆子苓回头,见他正不徐不慢地走近,深若幽潭的眼眸越发的深黑,仿佛隐藏了天大的秘密一样。
“这是爹娘的遗物,我来保管。”他抬手拿走那个荷包,对上陆子苓刺探的杏眸,“你有了银子,想走还是先留下?”
话题顺便被扯开。
陆子苓目光在那荷包上定了定,随即看向林二郎,“等四郎恢复好了,我就走。”
走,是迟早的,只是别离后的孤寂让人难耐。
“你、要走啊?”林大郎眼底瞬间凝满浓浓的不舍。
陆子苓点头,强颜欢笑道:“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们。”
“可是你、你不知道家在哪,一个人离开这里能去哪呀?”林大郎心跳都慢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
她还是要走吗?
天际本就灰暗,伴随着地上的枯黄的落叶,别离,越发的难过,气氛瞬间变得低落起来。
陆子苓抿了抿唇,努力扬起一抹明媚动人的笑,“我先去熬药了。”
话落,她逃似的去了厨房。
林大郎咬咬牙,看着她纤瘦的背影,“你为啥要说离开的事情?”
你不说,她或许还可以多留一些日子。
林二郎皱着眉,神色恍惚地看着手上的荷包,那陈旧的布料无言地诉说着久远的故事。
有些秘密,守得久了,他都忘了谁是谁了。
他忽然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林大郎,目光复杂到极致,如滚滚阴云覆盖的天,又似乎身体里有一头可怕的困兽,下一秒就要冲破牢笼,逃脱束缚。
“二郎,你咋了?”林大郎感觉到他的异常,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二郎看向他的目光里竟然、竟然有……怨恨?
“无事。”
林二郎瞬间恢复如初,把荷包中的银两取出来给他,转身回房。
阳光终于冲破层层覆盖的乌云,金亮的光束从天际直直落下,如一条条耀眼的锁链,在林二郎身上烙下深刻的金印。
林大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陆子苓在厨房刚熬好药,史淮就来了。
听见声音,陆子苓连忙把药倒好,顺便滴了一些灵泉进去,这样药效会更好,也可以修复他被毒药侵蚀的五脏六腑。
她出去的时候,史淮正和小英子玩闹,他没穿那日的道袍,换了一身干净的蓝色缎料袍,乌发整齐地束在头上,整个一翩翩贵公子。
陆子苓端着药刚走近,史淮若有所感般转头,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庞,嘴角还带着未曾落下的笑意。
“药好了?”他上前一步,问道。
陆子苓把药往他身前一端,“有些烫,你要现在喝也行,”
他微微低头,看着眼前乌黑发亮的汤药,浓重的苦涩味在鼻间萦绕,“很苦吗?”
他自小就不爱喝药,每次喝药都能难为死那一堆丫鬟婆子。
“很甜,让你可以尝到活着的滋味。”陆子苓把药端得更近些。
闻言,史淮微怔,然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你真不像女子,哪有人这么安慰病人喝药的。”
话是这么说的,他还是干脆地端起碗,吹着热气,拧着俊眉慢慢喝下。
他活着,并不甜,却会畅快。
这碗药,就是那些人血,他喝得畅快无比!
喝了药,收了碗,陆子苓见史淮没有想走的打算,反倒是直勾勾地打量着她,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陆子苓秀眉一蹙,“你怎么还不走?”
她不喜欢这个男人,因为他眼底总是掠过深沉的杀意。
她是医者,也制造血腥,却极其厌烦血腥。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史淮忽然问道。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特别是她那块血玉,非常的熟悉。
“没有。”她不想与他多说,只想赶紧打发他离开。
“你的家在哪里?”
“与你无关。”
“你那块玉,从何而来?”
“与你无关。”
“你的家人呢?”
“与你无关。”
“你很烦我?”
“是!”
“这才不是‘与你无关’了。”史淮啧啧有声地说着。
“史兄,你的药还可以再苦一些。”林四郎拄着拐杖从房间出来。
他的房间离大门最近,听着陆子苓不耐的语气,他连忙出来帮她解决麻烦。
史淮一愣,看了陆子苓一眼,讪讪道:“我就逗逗她而已!莫怪莫怪!”
“快走,不然明天你会喝到比这苦千百遍的药。”
话落,史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对林四郎说:“林兄,怎知在下怕喝苦药?”
“你问了是否苦?你没有喝过药?”林四郎眉宇间一阵清风明月。
话落,史淮一惊,“你怎知我没喝过药?”
这事鲜少有人知道,他如何得知?
“喝过苦药的人,总会一饮而尽,你却‘咕哝’连着喝了七口才完,纵是习惯一口口喝苦药的人,也断不会连续着喝,那会更苦了,所以我猜想,你没喝过药!”林四郎说的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