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发现自己又得了心病。
她没少得过心病,但这次的感觉却与以往有些不太一样。这次的心病里面包含了很多成分,向往、愤怒、焦虑、恐惧。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准确的形容这种感觉,毕竟她只是个单阶者。
“如果我能找回前世的记忆就好了。”她对她的新朋友倾吐完自己的烦恼后如是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起发现自己得了心病的?”对方递上枝标枪。
“就在我们参加凯旋仪式的那天。”云鹤接过,奋力掷出,标枪扎到了离稻草人两三米远的地上。
就在仪式结束后的狂欢上,看到红鹃和那个叫竹竿的男人享乐的那一刻起。
“唉!云鹤啊云鹤,我还以为咱俩是朋友呢。”对方叹息着竖起根食指,朝她晃了晃,“你想要我帮忙,总得敞开心窝才行。藏一半露一半的,我都搞不清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叫我怎么帮你?”
云鹤脸红了,她看看四周,确信训练场内的其他人无暇顾及这边,于是咬咬牙:“我爱的人和我恨的男人在一起了。”
方倚的脸登时憋的比她更红,拼命忍住了好长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你想笑就笑吧,我不在乎。”
“谁,咳咳,谁说我,咳,想笑啦?你不要,咳,乱讲。”方倚摸摸胸口,长舒了口气,“呼,好多了,我知道你那心病是什么了。”
“是什么?”云鹤好奇。
“是嫉妒啊,你在嫉妒那个和你爱的人在一起的男人。你听我仔细说,你向往,是向往自己能像他一样,你愤怒,是愤怒自己没能像他一样,你焦虑,是焦虑自己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像他一样,你恐惧,是恐惧自己永远做不到像他一样。你看,你心病的根源就在这儿,你渴望和她在一起,所以你嫉妒他。”
云鹤心头的迷雾被拨开了,但她完全没有见到太阳的感觉。因为正像方倚所说的那样,她仍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像竹竿一样,跟红鹃在一起。
又一枝标枪掷出,又一次脱靶。
“话说你爱的人是谁呀?我见过没?”
“那晚你见过她,屁股上别着把骨刀的那个,”那刀还是我给她做的,“我的什长。”
方倚露出惊讶的表情,云鹤却觉得很虚假,她不相信自己这位绰号叫包打听的朋友之前会不知道她爱的是谁。
“啊,嗯,这么说你恨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叫竹竿的了?”
“对,我恨不得杀了他。”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甚至连想都不要想。否则不但害了你自己,也会连累你的那个叫红什么的什长。”
“她叫红鹃,”云鹤再度掷枪,然后转向方倚,“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她眯起眼睛,胸部因剧烈运动而快速起伏。
方倚没有答话。两人对视了片刻,云鹤自己动手取过标枪,朝稻草人方向迈了两步,摆好姿势。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别对别人说是我说的啊。’
‘我对别人连提都不提,你放心说好了。’
‘我听大祭司身边的人说,大祭司对那个叫竹竿的有意思。她们听到她亲口告诉你的什长,不但不能关着那男人,还必须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标枪正中目标,这次是结结实实地插到了稻草人的脑袋上。
“她疯了吗?她怎么可以……唔。”
方倚对云鹤的反应早有防备,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后者的嘴巴。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是个摸岗哨的老手。
周围投来疑惑的目光,方倚急忙打了个哈哈,“没事没事,一点小矛盾。你们接着练,不用管我们,接着练啊。”她接着换回心灵感应模式,‘你这个笨蛋!非得喊这么大声不可吗?我真该割了你的脖子,或是往你的肾脏上扎一刀!差点被你害死啦!’
‘对不起。可是,可是大祭司她怎么可以这样?’
‘人是你们三团抓到的,照规矩他是你们的财产。没你们团长点头,她不能把属于你们的俘虏据为己有。我想她是打算等你们……’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怎么可以逼着红鹃去满足他?她不知道这个臭虫杀了我们多少人吗?’
‘哦,你说这个呀。她当然知道,正因为你说的这个臭虫能凭他一个人就越级杀了我们六七个,大祭司才会认为他有利用价值。她逼着你的什长讨好他,这本身就是她在讨好那个男人。’
云鹤感到体内燃起了一团火,一想到自己的恋人是被迫和那个男人做的那种事,她就恶心,她想杀人。
杀大祭司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人家本身就是三阶高手,护卫众多。单单主神设定的不准故意杀害同属阵营的成员这条限制,就足以让云鹤死了这份心。
杀掉竹竿?可以倒是可以,但大祭司已经命令红鹃要保他周全,如此一来,宰掉那个可恨的男人前势必要跟自己心爱的女人起冲突。而这恰恰是云鹤最不愿意看到的。
退一步说,即使得手,她又能去哪里?现在是和平期,没法越境流亡它国。只要在六面界墙限定的范围内,她们迟早会抓到她,对违抗大祭司的她加以惩罚。
还有队长,她说过她要活口,他是她的。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看着红鹃受他欺辱,自己却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恶气吗?
‘办法是有的,就看你胆子肥不肥了。’
方倚的话吓了她一大跳,“你还会读心?”
‘拜托,大姐。你自己在没退出心灵感应时瞎想一气,我能听不到?废话少说,办法我有,你愿不愿意干吧?’
她将方倚递上的最后一根标枪用力投掷出去,将先前插在稻草人脑袋上的那根劈成了两半。
云鹤咬紧嘴唇,‘说说你的计划。’
计划实施的很顺利。
方倚说过,她从不喜欢蛮干,每当自己不得不牵扯进暴力恐吓或是血腥复仇之类的烂事中时,她总要详细筹划,尽力追求万无一失。云鹤对此深为赞赏。
以今晚的行动为例,虽然只是揍个欠揍的男人,但为了掩人耳目,计划的每个环节都设定的紧凑无比,参与的人稍有差池就会酿出大祸,所以无论是心理还是物理,她们都做了充足的准备。
云鹤靠在巷道深处的墙壁上,小口啜饮着果酒。地点是方倚选定的,饮料也是她提供的,同样的酒红鹃一小时前就已经喝下了肚,不过和自己手里的这杯相比,她的那一份里多了些佐料。
巷口传来女人和男人嬉戏打闹的声音,云鹤把陶杯递向身旁,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接过,塞进了随身空间。
‘他来了,准备。’
男人醉醺醺的摇晃着身体,显然被灌的不轻。方倚搀扶着他,用甜言蜜语哄着他。他则肆无忌惮地对方倚上下其手,嘴中不时冒出些黄段子,应有的戒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男人全是用下面的那两颗蛋蛋思考的动物,云鹤想道,队长说的一点都没错。
眼见两人走近,女人大步流星地上前拦住了去路。‘就是现在,动手!’
“谁……谁在……嗝……哪?”
方倚迅速发难,她闪到猎物背后,将手臂伸入他的腋下,牢牢箍住。云鹤毫不迟疑,一拳打到男人的鼻梁上。
“这是为了鹂姐!”
男人吃痛,拼命挣扎,但来自二阶武士的力量令他动弹不得。
“这是为了灰隼!”
男人的四颗门牙飞了出去,他开始高声呼救。
“没用的,没用的。”方倚的声音依然温柔如水,“你喊破嗓子都没用,没人会来救你。”她边说边举高了猎物。
“这是为了绿鹦!”
其他人已经全部各就各位,她们都是方倚通过人脉找来的。一名祭司发动夜视异能,令云鹤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拳头打到男人的小腹上。另一名祭司维持着隔音屏障,同时防备云鹤下手太狠,男人一旦濒死就立刻施救。两名脚卒守在巷道两端望风,尽管方倚给城防团的姐妹打过招呼,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人来巡逻,但多一点小心总是好的。
“这是为了红鹃!还有这个,这是为了我自己!”
云鹤一板一眼地挥拳,用上全身的每一丝力气,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归她支配。男人很快失去了知觉。
“好了,够了,住手!”方倚松开了男人,任其像烂泥一样瘫软倒地。她伸手拦住云鹤。“剩下的交给我们,你快走!”
于是云鹤离开了,她飞一般跑回三团的营房,将门闩好,大汗淋漓地背靠着墙,缓缓坐到地上,全身因为兴奋而颤抖个不停。
离迷药失效还有五六个小时,这五六个小时里方倚她们会和那个男人一直在一起,她们会确保他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然后在红鹃醒来前复原他的肉体,并给他一个充满母爱的忠告。
‘运气好的话,除了亲历者,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方倚在白天阐述完计划后,曾对她如是说道。
云鹤笑了起来,她感到自己的心病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