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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念之煞费苦心筹备的婚礼,自然是别出心裁,独具匠心。
放眼望去,宣吉阁有大半镶嵌于山壁间,连绵的楼阁台榭于群山密岭间,若碧玺般耀眼。
新娘凤冠霞帔,袅袅婷婷,姗姗而来;新郎长袍冠帽,颀长俊挺,温和斯文。
布莱不得不承认,一件婚纱,便能勾勒出一个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姿态。
哪怕是心肠阴毒如蛇蝎的沈冉冉,亦是如此,至于婚礼上的另外一位主角,新郎盛璨,布莱不知该如何评价他,曾几何时,她以为盛璨与夏念之间的感情,便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观礼众人皆是与盛家交好的达官贵人之类,巨贾豪族之流,全封闭的场地,只属于平城金字塔上流部分人物的婚礼,礼官是盛家族老,引着一对璧人踏过红绸,拜天地,敬父母…
众宾客皆在感叹盛家的重情重义,沈局涉事被抓后,盛家竟还能履行原前婚约,让两个小儿女结成夫妻,真不愧是百年名门望族——细声嘀咕,窃窃私语,皆落入布莱耳中。
她无声冷笑,漠然的眸底泛着寒风凌冽,谁知突然,众目睽睽之下的新郎官盛璨,却是往她这边看了过来,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良善目光落在布莱身上时,布莱胃底泛起数阵恶心。
目光相撞,虚空中,须臾间已然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有那么瞬间,布莱以为自己怕是眼瞎,竟从盛璨那双沉沉黑眸里,瞧出了那么点的悲凉与绝望——喜结良缘时,人生得意处,况且她并非念之那傻姑娘,盛璨这是装模作样给谁看?
恰好此时,礼官高声唱和的‘夫妻对拜’将布莱拉扯回现实,她猛地激灵,想到些什么,忙抬手看了眼腕表,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心弦拨动未止,宣吉阁入口处便传来一阵嘈杂喧嚣,而湖心亭内,原本只做摆设的屏幕投影,却是突然闪现雪花,而后画面转换,一段娇喘女生高潮迭起,紧接着是赤裸裸男女一路从浴室打架至卧房,此情此景一出,满座哗然,连同布莱亦不例外,事情发展的预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与夏念之始终并未安排此段视频投放于婚礼之上。
所以,到底是谁?
布莱环顾周遭,饶是见惯大场面的盛夫人,此刻亦是惊慌失措地尖声喊人将投影关了;盛老倒是淡定得很,手摩挲着紫檀龙头拐,颇有泰山崩顶,无所畏惧的镇然;视线继续偏移,落到盛璨脸上时,夏念之见他竟是像个没事人那般,温润皮囊裹挟下,神色淡漠,事不关己。
名媛淑女,高官巨富,私底下交头接耳,喁喁私语,甚至有的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仿若遇见家国大事,而数十秒钟前,金堆玉砌的奢华婚礼,至此全然闹哄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来人啊!把那台该死的破机器给我关了!你们宣吉阁的都是死的不成!快点!”
布莱只恨没有先见之明,抓把炒瓜子放兜里,也好边嗑边瞧着今日这出好戏。
盛夫人处在抓狂边缘试探,即将上位,但再无法上位的沈冉冉小脸白了又白,她抬手欲抓住盛璨衣袖时,被他猛地一把甩开,而突然间有身着检察官服的三五人冲进来。
“我们是南省最高检察院的,沈冉冉涉嫌沈局收受贿赂案件,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检察官纷纷展示证件后,其中俩人各自抓着沈冉冉的手臂便要往外走,沈冉冉彻底崩溃,再顾不得所谓形象,嚎啕大哭,凄厉哭道:“盛璨你救我!你救救我!我们是夫妻,你不能这般绝情!我没有做,那些事情我完全是不知情的,你救救我啊!你救救我!”
这就像一场戏,各色人物粉墨登场,演绎悲欢离合。
布莱置身事外,冷眼瞧着,本想看着沈冉冉被带走后便赶紧离开,谁知沈冉冉却突然怒指着她,高声尖叫她的名字,几乎是瞬间,眼前混乱污糟,她莫名被推至风口浪尖。
“是她!就是她这个贱人和夏念之串通好陷害我的!阿璨你相信我,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与那些贪污受贿亦是无关的,你不要让他们将我带走!呜呜呜,我求求你了!”
众位观礼宾客注目下,布莱上前半步,朗声反问:“指控讲究证据,而非空口白话,肆意栽赃,首先,刚才视频里主动解衣袍的人是谁,大家有目共睹;其次,各位检察员们既然手握搜捕令,那必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既然你觉得冤枉,又何惧与这几位检察员走一趟?”
话音尚未落下,布莱便瞧着沈冉冉瞠目欲裂,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吃人眼神,笑了。
周遭的宾客哪个不是商海浮沉,刀尖舔血里过来的,段数摆着,布莱一番话,真相如何早已有所计较,一时间,原先熙攘热闹的私语迅速绝迹,竟是诡异的一片寂静。
“我不过是受邀前来观礼,但平白无故被沈小姐一顿构陷,难道这便是沈小姐对待朋友一贯的做法?看来盛沈两家的完美联姻,我真是不够格参加…既然如此,我先行离开…”
布莱转身欲走,身后有凉风侵袭,惊呼声随之响起,她尚未来得及躲避,肩膀便传来一阵剧痛,尖锐的银簪入骨,肩处的薄纱刹那间晕染出温润的猩红。
身旁的杨薇儿尖叫了声,冲上来搀扶她。
“把人带走!”领头的检察员怒声命令:“通知警察局的同事,这边有一起故意伤人案。”
又是一阵混乱,布莱被杨薇儿搀上救护轮椅时,已然痛得崩溃,却不忘回头看一眼盛璨。
她算是全程围观了盛璨如何与夏念之恩怨纠葛不断的那几年,亦亲眼所见当年盛璨如何将沈冉冉捧在掌中疼宠,但不过匆匆一瞥,布莱却觉得寒意透骨,不免替沈冉冉感到可怜。
葱茏群峦,山风卷起些微凉意,风过水痕荡漾。
盛璨如青松翠柏,却静静束手而立,眼睁睁看着哭闹的沈冉冉被带走。
恍惚间,布莱的打量与盛璨撞上视线,她忙收回,佯装无事,但未曾想,盛璨却是绕过重重人墙障碍,缓缓踱步到她面前:“…是念念派你来的?为何她自己不来?”
宣吉阁有自己的救护团队,今日遇上盛家二少婚礼的大场面,更是早就备好了各色医护人员在旁协候,以应对宾客可能发生的所有突发意外状况。
眼下,布莱便是被轮椅推进了湖边小屋,有医护人员上前为她仔细处理伤口。
但紧随其后进来的,却是布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新郎官——盛璨。
布莱只匆匆扫过,便再懒得拿正眼瞧他,她正忙着联系夏念之,确认她安全待在豪苑;就算被夏念之吐槽成迷信也好,神经也罢,不知为何,今日明明是解决沈冉冉的大好日子,她却始终心神不定,总觉得将有事发生,而环顾周遭,最大变数,除了夏念之,再不做他想。
“……今日这遭……”盛璨顿住许久,直至布莱闻言,忍不住好奇心偏头瞧了他一眼,这才喃喃低声问道:“……是念念的手笔?”
随着盛璨缓步靠近,咫尺间的距离,布莱便将这个男人瞧得更清楚了些,不知何时,原该意气风发的盛二公子,布莱却从他身上瞧出了许多,像是颓废,但隐约又有紧张的期待。
默然于心底翻了个白眼,布莱冷声:“你很期待她会出现在你与沈冉冉的婚礼现场?”
盛璨眸色微闪,似有逃避,落入布莱眼中,只令她愈加厌恶:“你该不会期待她来抢婚吧?简直可笑!你以为她非你不可?至始至终,盛璨你都足够自私!你从未替她切身地想过!”
“布莱你太放肆!”安静的火山终于冒烟:“你以为你算什么?你又都知道些什么?!”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老医生在宣吉阁任职多年,见惯诸多豪族院墙之内,恩怨纠葛的大场面,相比较起紧张发抖的小护士,老医生手法熟练地为布莱包扎好伤口后,立即知趣地领着小护士退出木屋。
剩下布莱与盛璨两人,窗前人影成双,却是各自独坐,气氛诡异而微妙。
……
距离婚礼的正午吉时已过半刻,骄阳铺洒,穿透木窗,将两人的影子渐渐拉长。
布莱往外瞭望,可见湖边木屋掩映于苇塘,芦花丝绒般软绵,漫天遍湖,随风摇曳。
她伸了伸懒腰,右手肘状似悠闲地靠着木屋软塌,只觉心意难平。
“……我所知道的,远比你所想的多,虽是实事求是,但那些便已足够恶心我了……”
“肆年多以前,夏老虽上了年纪,但仍身康体健;何况那时夏家的伯父伯母亦正值壮年;无论如何,那时哪怕是轮,也轮不着她那黄毛丫头当家做主……”布莱抬眸,美眸沉沉如寒霜:“所以盛璨,你认为,夏老坚持,将刚成年的她定为夏氏集团继承人的原因是什么?”
盛璨瞳孔皱缩,随即握紧了身旁的藤椅,低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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