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珍现在脑子都是乱的,除了恐惧的望着蓝荆安,什么都忘了。她正慌成一片,忽听蓝荆安再度开口:“肖夫人,您的正儿,不必托付给阿玉,托付给我即可。我最是疼爱孩子,现在正让人好好照顾他呢。若是您和肖将军好好活着,孩子自然也会好好的。若是双亲都不在了,孩子独自在这世上也是可怜。您说是不是?”
蓝荆安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薛怀珍的眼睛。薛怀珍如坐冰窖,浑身都在瑟瑟发抖。蓝荆安伸手按住她发抖的肩膀,脸上带着一层冷意:“现在知道怕了?还不晚。我且问你一句:你是要一门俱亡,还是要一家人好好活着,团圆平安的过完后半辈子?”
薛怀珍此时抖的倒不那么厉害了,但眼底的畏惧之色反而更甚。她听完蓝荆安的话,想都没想张口就答:“要活着,要活着!还求大司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蓝荆安这才改换了面孔,轻轻撤了按在薛怀珍肩膀上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聪明人。你也不必怕,我若是真想灭了肖翦,早在上艾的时候,抬回晋阳城的就是一具尸体了。乾军不仅惜才,更不会滥杀无辜。不提广信长公主早年结下的善缘,就冲着肖蒙和阿玉,我也不会伤了你和孩子。”
薛怀珍听了这话,才敢小松一口气,她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去,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被汗浸湿了。蓝荆安将她的茶杯递给她,让她先喝口水缓一缓,同时让薛良玉去把门打开。薛良玉一打开门,薛怀珍就发现红纱和薛妈妈不见了,而那个名为翠珠的婢女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候在门外。
薛怀珍刚镇定下来的脸色又变得一片雪白,蓝荆安招招手,让碧鸾把孩子抱进来,亲自递到了薛怀珍的手里。薛怀珍紧紧的搂着儿子,仔细看了一下,肖正此时正忙着啃个新布偶,看起来倒是依旧笑模笑样。
薛怀珍见儿子无事,长出了一口气,只抱着孩子不肯撒手。蓝荆安望着这对母子,轻声细语的就仿佛是在和姐妹拉家常:“正儿很可爱。他的奶娘却不似孩子那般乖巧。所以,我只好请她和你院子里的那几个人先休息一下了。算是我对不住了。”
事到如今,薛怀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大司命不动声色的在肖府潜伏了这么久,估计早就做了万全准备,看样子是要亲自来劝降老爷。若是老爷降了,他们一家都会平安,甚至连母亲也不会因为身姓宇文而受到牵连。而若是老爷不从,说不定,今日便是他们一家的死期。
薛怀珍哄了会儿儿子,想了半天,才开口问:“大司命可需要罪妇做什么?”
蓝荆安正带着笑意看一岁多的肖正于布偶上磨牙,闻言抬起头,眼睛里还没来得及敛去那一点点柔光。她的话如徐徐春风吹入薛怀珍的耳朵里:“一会儿是要请肖夫人帮个小忙。不过,你放心,只有好的结果,不会有坏的。我相信,过了今天,你便知道乾军,知道我的真心了。”
蓝荆安又添了几句关心之言:“秋日夜晚寒凉,一会儿咱们去前院的时候,如果肖夫人想带着孩子同去,别忘了给孩子多添件衣服。若是想让孩子早点休息,也可以让阿玉照看一下。都随你。”
薛怀珍清楚,无论带不带孩子,结局都是一样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抱给了薛良玉。薛良玉此时满面愧色,眼里水汪汪一片,恨不得立时给薛怀珍跪下。她带着哭腔喃喃的给薛怀珍道歉:“二姐,是我对不起你。”
薛怀珍到了这个时候也想开了,反而出言安慰她:“不怪你,咱们都是命苦之人。这样也好,若是老爷肯听一句劝,咱们自此也没了烦恼,依旧能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蓝荆安心里起了一丝歉意,不过一瞬,她便不再想了。但她也不开口催这两姐妹,只等薛怀珍恋恋不舍的把孩子完全交托给薛良玉,才让碧鸾把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讲给薛怀珍听,然后带着一步三回头的薛怀珍和碧鸾离开了后院,直往前院去了。
肖府在晋阳城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百年老宅,肖氏一族便是从此发迹,历经几代人的经营,终于有了现在诺大的院落。肖家传到肖蒙这里,只有肖蒙肖翦两个嫡亲兄弟。还在建业年间,肖老爷子就故去了,但肖家两兄弟却一直没分家,只是一家住了一半地方。
虽然肖蒙后来被调去了凉州,但作为嫡长,他们一系的院子始终无人敢动。再之后肖蒙降了乾军,肖翦便成了这里的当家人。他命人锁了肖蒙那半边的院子,依旧住在自己所分得的西跨院。而肖翦每晚必去的书房,则在前院。虽然前院也分东西两路,但与后院只得中间一门联通,所以从薛怀珍住的地方走过去也不算近。
薛怀珍虽然不常去前院,但见当家夫人过来,还是没有仆妇兵丁敢多问半句话。而她身边擎着纱灯的蓝荆安和碧鸾本就是一身婢女打扮,跟在她身侧并不显眼。
刚进了前院,前来接应的冯参便从暗处闪了出来,小声向蓝荆安汇报:“都妥了。目前书房只有肖翦一人。”
蓝荆安点点头,指了指薛怀珍。冯参会意,轻轻跟在了薛怀珍身后。蓝荆安此时已经反客为主,走在了薛怀珍前面,直往肖翦书房而去。薛怀珍见她一路行来,根本不用人指引,抬脚便知道怎么走,心中更是绝望,看来自家在这位神通广大的大司命手下早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等几人到了肖翦的书房门口,蓝荆安熄灭纱灯,把薛怀珍暂时留给了冯参,自己则带着碧鸾直接推门而入。正在书案前用心看兵书的肖翦,根本不妨竟然有人敢未报门,便直接闯入他的书房。他听到开门的动静,皱着眉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下仆这般没有规矩。
说时迟那时快,他不过是堪堪抬起头,一把软剑已经迅速朝他扑面而来。肖翦反应迅速,赶忙起身后撤,但他撤的再快,却不如剑势去的快,一下子就被人拿剑抵住了喉咙。持剑的碧鸾冷喝一声:“大胆肖翦,见了大司命还不速速跪下?”
肖翦睁大了眼睛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现在不是在梦里。明明眼前二人都穿着自己府上婢女的服饰,怎么一个用剑那般的快,另一个竟然是本应在榆次的蓝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