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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蛄悲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再遇银狡

文明的天梯 崔思痛 7930 2022-11-02 20:10

  虽然狸城也有一个巨大的圆塔,但它的王宫并不在塔内,而是在一个建筑群内部,四周高墙垒起、与世隔绝。估计只有来自前世的安东尼他们,才会喜欢选择没有窗子、楼层和房间切割的奇怪地点作为宫殿。

  “喂,说你呢!快去后面帮忙!”

  一个戴着绿毡帽的大汉,站在通道尽头高声呼喊,两侧火盆里的熊熊烈焰甚至都被他的喝声吓到,火苗闪了闪。周宇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茫然。

  “说的就是你,小兔崽子,装什么傻?”话还没说完,管事的从腰际掏出鞭子,啪的一鞭子就抽在周宇左肩上,刺啦一声整块衣服被扯下来,连肉皮都钩掉一块儿,鲜血淋漓、半身麻痹。

  卧槽,下手也忒狠了吧。大都督在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差点儿晕厥过去。不是疼的,是气的。妈的,小zei,老子记住你的长相了,你给我等着。

  想到这里,为了避免再掉一块皮,大都督赶紧识相地把伤口用碎布缠了缠,快步向管事人指着的“后面”跑去。

  所谓的去后面帮忙,原来就是厨房。不知道今天王宫内要宴请什么人,反正整个后厨忙的是不亦乐乎、鸡飞狗跳,十好几个低等下人排排站好,等着主厨做好菜,一轮一轮往内堂端送。

  周宇生怕自己漏了陷儿。其实,他这种担心大可不必,周遭环境如此混乱,谁会在意他是哪个庙、哪个和尚。浑水摸鱼之下,人都能日错,还怕菜上错吗?

  “走你!”一个用索栗灰捏制、烧陶的大型载物器皿duang在大都督肩膀,忽悠一下险些把他晃了个跟头。好家伙,这东西有点儿分量。闭上眼睛,他还以为自己扛着一个大水缸。

  他也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低头看着前面那个下人的后脚跟,一路上一瘸一拐地招呼着。跟着走,肯定错不了。就算错了、挨骂了,没关系、别紧张,咱把中间人守卫大哥出卖了不就结了嘛!

  雀斑男现在一定在打喷嚏。

  “义父大人,果然神机妙算。”

  进了内堂,抬不起头来的大都督耳朵是没问题的,清楚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更让他菊花一紧的是,这个声音貌似有些熟悉,他一定见过此人。到底是谁呢?

  肩膀上的大盆重逾千斤,周宇用尽浑身解数才勉强把脖子换了个角度,用膀胱乜了一眼正厅,惊出他一身冷汗。

  原来,正厅之上的石桌钱围坐了一干人等,衣着华贵、形容得意、推杯换盏、相交甚欢、再看那为首的二人,正是银狡和老鱼。

  管老鱼叫义父的,是银狡。

  周宇连忙把涂黑了的脸沉了沉,站在上菜队伍的最后。跟着前面人的脚步,不疾不徐前行。他屏住气息,尽量让自己的步幅不要慌乱,再吃痛也忍住不露瘸病端倪,免得在人群中格格不入,被人看穿。

  “我儿精明强干、聪慧敏决,连下三城之功无人能匹。若是报上去,风王大人定会大大地有赏。”

  “多谢义父大人栽培,此去经年路漫漫,唯有君子两相协。义父于我,更甚指路明灯、引路明仕、寻路明骏。没有您,就没有在下的今日。”

  “好了,不用客套了。来,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让我们举杯共饮,祝风王大业早成,你我功成身退、马放南山。”

  紧接着,是一通觥筹交错之声。听到这里,大都督不禁心里一阵嘀咕,风王?风王飓?他不应该是迪克西亚的主人吗?他的封地不在这里的。

  为什么?为什么老鱼和银狡这票人会口口声声说是给他办事的呢?奇怪!奇哉怪也,无法理解。

  “义父,话说风王大人到底开出了什么价码,那老贼才会心甘情愿把所有力量释放出来,帮风王打天下?”

  “哈哈哈,老贼!骂得好!我在他脚下忍辱偷生四十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他推倒再踏上一万只脚。人生中最痛苦之事,我也要让他尝上一尝。”

  老鱼没有直接回答银狡的话,反而对那个“老贼”恨之入骨,仿佛想要将对方食肉寝皮一般。

  终于轮到周宇上菜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菜盆放在石桌一侧,匆匆扫了一眼围坐用餐的五六个人。除了老鱼和银狡,其他几人他还真不认识。

  视线回收之时,与银狡有过零点几秒的交集,大都督心里一颤,紧接着恢复了正常,大踏步跟随前仆去了。没有破绽吧,应该没有。如果银狡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刚才就应该喝住自己。

  “你站住!”

  正在周宇以为自己安全结束偷听课Vol.1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正是来自银狡。

  大都督假意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迈去。

  “说你呢,站住!”

  仓啷啷几声,侍候着的军士同时拔出了刀剑,周宇不得不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

  “抬起头来!”

  周宇微微抬了一下下巴,转而又恢复初始的模样。

  “我让你抬起头来!”

  银狡的声音抬高了许多,似乎马上就要发作。大都督不得不把头抬高,与站起来的银狡平视。

  “我怎么看你这么熟悉?在哪里见过吗?”

  “唔、唔唔!”周宇指了指自己的嘴,又伸手摇了摇。这是他的老掉牙把戏——装哑巴。

  “你是个哑巴?”银狡眉毛绞在一起,似乎在沉思着。

  “赛拉,一个下人,有何不妥之处吗?”老鱼终于发问了,看来大都督脸上的非洲黑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他并未发现周宇的任何破绽。不过,也可能跟忝儿一族自幼通有的遗传病有关系:视力退化、听觉和嗅觉异常灵敏。

  等等,听觉和嗅觉。

  “咦?”老鱼也皱起了眉头,抽了抽鼻翼,一张一翕像极了一条鱼。

  “你走近来一些!”

  老鱼放下手中酒樽和食物,也站了起来。

  坏了,这老不死的不会听到或者闻到什么了吧?难不成他从我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声都能听出破绽,那可真是日了活狗了,周宇心想。

  虽然面露难色,可步子还是得往前调一调。此时的周宇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按照人家说的做。

  “你是个哑巴?”

  “唔!”周宇点了点头。

  “说话,别支支吾吾的!”

  “唔,呜呜!”周宇急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慌忙地摇头。假装十分惊恐、不知所措。一个下人,被刀剑和厉喝围攻,应该表现出什么状态,他就得表现出什么样子。否则,立马就会穿帮。

  银狡从位置上走出来,绕着“瑟瑟发抖”的周宇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搓着下巴思考了片刻。

  “你下去吧!”

  周宇一颗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终于放了回去。他甚至都想过最坏的打算,如果被银狡发现和道破,唯一生还的可能就是一个箭步蹿出去,用匕首挟持老鱼。最后能不能活着从王宫走出来,就看命了。

  没想到,银狡居然考量再三之后,把自己放了。

  “塞拉,不是奸细一类吧?”

  “应该不是,义父大人。我们继续、继续来啊!”

  餐桌上的推杯换盏、恭维议论恢复如初,周宇一阵小碎步,逃也似的离开了正厅,穿过食堂找了一处没人的角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奶奶的,吓死老子了。不怕你打、不怕你杀,别总这么吓人好不好?明知道岁数大了,心脏不好,银狡你小子还总跟我玩这种猫抓耗子的把戏,是人不是?对了,你丫不叫银狡,叫塞拉。

  这可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刺探军情啊,周宇把褂子脱下来拧在一起,差点儿滴出水来。整个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藏起来吧,先藏起来是真的。厨房和正厅是回不去了,说不准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可是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的,藏哪儿呢?周宇左边望望、右边探探,最后又回到角落,叹了口气。

  “卡尼兄,你躲在这儿呢!”

  哎呀我的妈呀,周宇眼前一黑,心脏病彻底犯了。他连忙伸手扶住墙壁,这回真是谁都不服舅扶墙了。

  被发现了,这回是彻底翘辫子了,人家连名字都叫出来了。大都督把心一横,算了!拼死也要拼一拼,不能坐以待毙。边转身边摸向腰际,那里藏着一柄匕首。

  “卡尼兄,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吧?”

  眼前竟然只有银狡一人,而且此刻他双手背在身后,丝毫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周宇不得不把伸向匕首的手又掏了回来,脸上陪出悻悻地神色。

  “嘿嘿,被、被银狡兄,哦不是,被塞拉兄看出来了。”

  银狡也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算是对他的呼应。毕竟俩人都是心怀鬼胎,谁也没对谁说实话。不过,都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有些保留或者说敬而远之没什么错。

  “风轮上与卡尼兄一别,没想到在这狸城再度相逢,实在是出乎在下的意料。”

  “呵呵,是挺出乎意料的,我也有同感。”

  “卡尼兄可有雅兴走走?”

  “走走?那就走走吧!”

  “请!”

  两人俱是四处张望了一番,一前一后行至更加僻静的一处偏殿。塞拉拉开门,待二人同时进入后又拴上门闩。

  “话说银狡兄刚才为何不拆穿在下呢?”

  周宇还是习惯叫他银狡,尽管他猜测真正的银狡可能早已经挂了,眼前这个是李代桃僵、偷梁换柱的顶包货。要不然,雀斑男为何说银狡城主得了重疾,有日子没露面了呢?

  “既然卡尼兄不喜欢遮遮掩掩,那塞拉也没必要一叶障目了,是吧?”

  “对着呢,咱俩谁跟谁,打开天窗说亮话得了!”周宇双手一摊,听他这话的意思仿佛跟塞拉认识少说十年八年。

  “义父大人对我说,在风轮上曾经杀死一人。此人知晓通往索拉西亚通道的秘密,又带着一个奇怪的女人和孩子。在下心里一琢磨,不是卡尼兄还能是谁来的?”

  “既如此,刚才在下乔装入室之时,银狡兄为何先是喝住,然后又假装不认识在下呢?”

  “这个嘛,喝住兄台是为了确认下判断,也教卡尼兄心里做些打算。但识破又不能道破,若是在下道破了兄台的身份,你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吗?”

  银狡所说不假,若是当时他不喊住周宇,接下来大都督不一定会搞出什么名堂,越搞越大是要死人的。况且,没有这出戏,大都督隐身黑暗之中,银狡极有可能再次与周宇失之交臂。

  “看来银狡兄,是有买卖跟在下谈喽?”周宇是聪明人,眼见银狡有机会除掉自己却并未痛下杀手,一定另有隐情。

  “哈哈哈,痛快。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银狡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大都督肩膀上,周宇则是客气地点了点头,随后往旁边闪了闪身,躲开了。

  这个动作示意,你我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银狡兄,不是在下多疑,是因为你和你这便宜义父身上实在有太多秘密,敝人为求自保、不得不提防有佳。若是兄台有生意想谈,咱们哪说哪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必要套什么近乎、拉什么家常,对不对?”

  “好,卡尼兄快人快语,我塞拉最是喜欢跟你这种人打交道。”

  “那兄台到底想跟在下谈什么生意呢?”

  “在下想让卡尼兄把通往索拉西亚通道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两人眼神相视一撞,似乎迸出火星来了。

  “为什么?又凭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请恕在下不能告诉你,卡尼兄。而凭什么?凭在下可以帮兄台你复仇!”

  银狡说得斩钉截铁,听得周宇一阵恶寒。

  “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帮我。。。”

  大都督在脖子上抹了一把,他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在酒桌上义父长、义父短的银狡,居然转脸就跟别人合谋干掉口中的引路人,可见此人心术何其毒辣。

  “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银狡兄。弑父一事于我是报仇,于兄台可是大忌,从一个生意人的角度看这么做划不来吧。”

  “哈哈,在下从来就不是一个生意人。所有挡住她前进之路的人,都得死。这是她的执念,也是我的宿命。”

  她?她是谁?无主之地的语言是分阴阳性的,周宇耳中听到的这个代词,俨然是一个女性。而让他记忆犹新、印象深刻,让奇蜂、刁蚕这种种族合法继承人都会神魂颠倒的女性只有一个,就是妮卡。

  难道,这桩生意背后的人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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